“文莱思·卡莱尔,我等你很久了。”色雷斯·d·h·费尔南多,费尔南多家族的长子,将在五个小时之后与文莱思进行生死决斗的人,穿着华丽而复杂的黑色礼服,层层叠叠的衣物和饰品相互覆盖,错落有致,不会让人觉得累赘,反而叠加出一种大气的美感,在穿过浓云勉强落下的微薄天光之下,站在明明是刚刚建好,却透出一股苍凉宏大的历史感的“竞技场”门前,对文莱思点头,原本脸上不会褪去一般的微笑在低头的瞬间无影无踪,板起的面孔如同雕像一般平静、坚毅、无动于衷,“早上好。”
“哈,也没有很久不见呢。”文莱思停下脚步,斯卡丽也就自然地跟了上来,走到了文莱思的身侧,用古怪的眼神凝视着费尔南多,一度想要移开视线,最后却反而死死地盯着他,冷哼了一声,“一个星期而已,不是吗,色雷斯。”
费尔南多微微低下头,嘴角重新抿住扬起,却看不出丝毫笑意来,轻轻晃了晃头:“斯嘉丽,感谢你还愿意和我对话,我真的很抱歉。”
斯卡丽愣了一下,她没有预料到费尔南多会这么回答,原本有一堆想要说的话,却被这句道歉全都噎了回去,一时间有些语塞。
于是文莱思接过话头,轻轻按了按脸上暗红色的面罩,右手搭在左肩,也学着费尔南多的动作点了点头:“费尔南多先生,早上好,真是个好天气,不是吗?”
“斯嘉丽,你从小就是这样。”费尔南多没有立刻回文莱思的话,反倒感叹似的对斯卡丽说了起来,“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实际上却对每一个看起来亲近你的人都很在意,不但想要回应每个人的好意,还希望他们都能幸福地生活,彼此和睦相处。”
费尔南多沉吟了一会:“我不是说不好,这样的你很可爱,而且真正了解你的人毫无疑问都会喜欢上这样的你。可是,事情并不总会向美好的方向发展,这世上的人也不都是好人。”
斯卡丽的脸又染上了晕红,也许是看多了的缘故,文莱思不知怎么就看出来,斯卡丽此刻之所以又血液涌到脸上,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源于愤怒。她又哼了一声:“是啊,我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学院城里面绑架我。”
“那并不是绑架。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保护你。”费尔南多轻轻扶住下巴,好像开始思索起来,“当然,这样听起来像是狡辩——”
斯卡丽一声怒吼打断了费尔南多的话:“所以,你承认了?!”
费尔南多和文莱思同时一愣,用有点不太明白的眼神看向斯卡丽。最后还是费尔南多最先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是的。而所有事,最终将会在这场生死决斗后结束。”
斯卡丽出离了愤怒,连话都说不清楚,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只是努力假装自己没有哭,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斯嘉丽,真的很对不起。”费尔南多的话每个音都有些拖,听起来有点哀伤的调子,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文莱思身上,终于回应道:“是的,文莱思。今天天气很好。”
文莱思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阴云,耸了耸肩:“您居然还记得回我的话,真是不胜荣幸。那么,如果费尔南多先生您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我和大小姐就先进去了?”
文莱思看了一眼在一旁仍旧泣不成声的斯卡丽,迈了一步挡在她身前,笑了笑:“您穿这么厚也许不觉得,今天天气还是挺冷的。老在这站着可能会着凉。”
费尔南多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文莱思便把手伸到身后,抓住了斯卡丽的手,斯卡丽稍微把手向外抽了一下,文莱思加了点力,让她放弃了抵抗,顺从地低着头向门里面走进去——
在经过费尔南多身边的时候,文莱思听到耳边传来了好像是属于费尔南多的压低的嗓音,却多出了与费尔南多往常形象完全不同的情绪,阴冷、恶毒、仇恨与仿佛期待一般的恶意在其中交错:“文莱思·卡莱尔,姑且还是这么称呼你吧。呵,你真的还是文莱思·卡莱尔吗?让我们证明吧——在所有人面前。”
文莱思猛地回过头,看到斯卡丽迷茫的眼神,和与第一次在“金币”见面时一模一样的灿烂笑容,听到他用正常的音量说:“下午再见,文莱思。”
就好像刚才听到的是幻觉一样,费尔南多优雅地对将在五个小时后生死相搏的文莱思平静地道别,神态自然,正如他与任何一个熟人或陌生人道别时一样。
“……待会见,费尔南多先生。”文莱思最终欠了欠身,拉着斯卡丽走进了黑暗的用到当中。
……
装神弄鬼的家伙,没必要在意吧。他不过是在装逼而已。
“可是,什么叫‘你真的还是文莱思·卡莱尔吗’?他该不会怀疑我的名字,调查出我真正的姓氏是卡斯特罗……然后也像帝国那些人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对我充满仇恨。”
且不论他上哪能查到你在学院城一次都没有提到过的卡斯特罗这个姓,也不说他把你用了假名证明给大家看有什么意义。如果是我的话,这种情况可不会说‘还是’的‘还’字。
“……对,我想太多了。他要证明的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某种变化……是什么变化?他要怎么证明?证明了有什么意义?”
你问我我问谁去——虽然这么说,你好像有点头绪了?
“……如果真的像我一开始感觉的那样,这一切,都是他从一开始计划好的话……”
……
穿过甬道走进巨大建筑内部,仍旧是宏大的石制内墙,在联邦魔法灯昏黄灯光的照射下,城主斯科尔第安排的人迎了上来,他们好像一眼就认出了文莱思和斯卡丽两人,毕恭毕敬地把他们引到为决斗选手准备的房间,收拾妥当之后表示就在门口等着,就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文莱思一句话也没说,斯卡丽也是同样,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间断响起的斯卡丽忍不住的抽泣声,以及文莱思换个姿势发出的轻微衣料摩擦声。
这种寂静在离决斗开始一个小时之前被以推门声为起步的一系列巨响打得粉碎,这一系列巨响,具体来说,就是威廉·罗伯斯基热情如火的大呼小叫:“卡莱尔老师!听说您要跟色雷斯那家伙生死决斗啦?!”
有意义的话语大概就到此为止,之后威廉的话就被形容他的心情多么激动的词语,以及体现他心情多么激动的语气助词充满,他兴奋的模样就像是饿了一天之后准备开饭的小屁孩——语言表达能力好像也差不多。
他与斯卡丽截然相反的反应令文莱思有点费解:“呃,威廉,你跟费尔南多先生有仇吗?”
“费尔南多先生?”威廉眨了眨眼睛,接着露出夸张到会让人觉得做作的恍然大悟的神情,“您是说色雷斯?不,没有啊,怎么会。那家伙也算是斯嘉丽的朋友,我再怎么说也——啊,斯嘉丽,你怎么了!”
威廉说话间像每一个不安分的孩子一样,目光在房间里游荡,于是很自然地注意到斯卡丽,他还挥了挥手,才发现斯卡丽满脸泪痕,慌忙冲了上去,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手足无措地在那嘘寒问暖:“斯嘉丽,是谁欺负你了吗?”
斯卡丽微微摇了摇头,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回应道:“威廉,我没事。”
威廉疑惑的眼神重新回到文莱思身上。文莱思皱着眉:“呃,在说这个之前。威廉,你看我很不爽吗?”
威廉脸上惊讶的神色瞎子恐怕都能看出来:“怎么会,卡莱尔老师,您可是我的老师!不过在说这个之前是什么意思?斯嘉丽伤心这可是最重要的大事啊!”
文莱思挠了挠头:“威廉,我姑且问一下,‘生死决斗’是字面意思的那种‘生死’决斗对吧?得有一个人死的那种是吧?”
“当然啊,卡莱尔老师您可真幽默——”威廉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文莱思明知故问的问题,之后才感觉到不对,停下了原本要说的话,仰着头思考了半天,再次恍然大悟,“哦!”
“生死决斗是最荣耀的决斗。”威廉稍微严肃了一些,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说着“将来我要当科学家!”的小学生,“认识的人进行规模如此宏大的生死决斗,我当然是与有荣焉。两个人,为了各自的尊严和荣耀,拼上性命!”
威廉像是陶醉了起来,像是唱歌一样的说着让文莱思觉得匪夷所思的鬼话。
“我一直都期待能够自己和别人进行一场生死决斗!”一长串让文莱思在这么长时间之后,重新开始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发言之后,威廉用这么一句话收尾。
“……威廉,你……”文莱思憋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该怎么接话。
“唉,威廉,你还是老样子呢。”斯卡丽摇着头,微笑着叹了口气。
“哈!卡莱尔老师!看到没有!生死决斗的魅力甚至能让斯嘉丽重新打起精神!”威廉好像愈发精神焕发,音量也越来越大。
文莱思有点目瞪口呆,不过斯卡丽那个样子文莱思的确不太习惯,考虑到也是好事,文莱思就没有去反驳威廉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威廉,你知道灵徽吗?”
“灵徽——就是传说中那种拥有自我意识的魔法之徽吧?我小时候很羡慕呢。不过后来听说好像只是会从魔法之徽感觉到某种情绪而已——我有时也会有这种幻觉……知道之后还挺失望的。”威廉在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故事之前,总算刹住了车,“卡莱尔老师,您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因为我想转移话题。”文莱思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开口道:“没什么,只是听说了一点。多少也算有点感兴趣吧——费尔南多先生跟灵徽有什么故事吗?”
“故事啊——”威廉和斯卡丽对视了一眼,“哦!菲尼克斯那小子好像就是灵徽持有者来着。对,卡莱尔老师你不认识。菲尼克斯是费尔南多家族的老二,色雷斯的弟弟。嗯,现在他也是费尔南多家族的继承人——那小子从小就特别聪明,特别被老家伙们喜欢来着。不过要说值得讲的故事嘛——我不知道唉。”
哦豁,小文莱思,我一下子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唉。
“……这样。”文莱思点了点头,然后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虽然说的确解答了过去一个疑惑,但是现在的我对这种有的没的的八卦可不是很感兴趣。”
……
原本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忽然推门进来:“文莱思·卡莱尔先生。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如果您做好了准备的话,就请跟我来吧。”
文莱思冲他微笑点头,重新系上面罩。
“卡莱尔老师,你要加油哦!”威廉的样子实在是让文莱思感觉不到他对自己死亡丝毫的关心,不过文莱思也逐渐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也冲他点了点头。
文莱思又看向一言不发的斯卡丽,沉默了两秒钟,酝酿出了被隐藏在面罩下的灿烂笑容:“大小姐,我答应你的事我还没有忘。我不会骗您的——上次您不是作为雇主对我下命令了吗?我不会对您说谎。”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文莱思走出门外,顺手带上了门。
七拐八拐之后,他们又来到了一条一片漆黑的甬道前,完全没有灯光。那个也许是侍者的角色停下了脚步,躬身行礼,手心向上指向那条通道:“就是这里了,卡莱尔先生。穿过这条通道,就是您将进行生死决斗的场地。请恕我不能继续陪同,祝您大获全胜。”
文莱思嘿笑一声,裹了裹身上的黑袍:“那就借你吉言了。不过,你知不知道,你们这真的有点冷——待遇跟学院城内的勤杂工都差不多了哦。”
没等对方回应,文莱思就笑着耸了耸肩,迈步走进甬道。这应该是一段很漫长的距离,尽管一片漆黑让文莱思摸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用正常的步速走了相当长的时间,才看到前方透出的一点微光。
“哒——哒——哒——”文莱思的鞋子和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背景中却逐渐混入越来越明显的嘈杂。抬脚迈出通道,这声响忽然响亮了数倍,变成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现在出场的这位,是年仅十七岁的一转法师,米尔特洛夫家族的护卫!为了为主人讨回公道,挽救作为护卫的尊严,赌上自己生命参加决斗的,文莱思!卡莱尔!”
最夸张的是,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居然盖过了不知何时挤满了人的周围一圈圈观众席上的欢呼声——那个声音文莱思还有点耳熟。正是对其本人形象和实际年龄来说对有点过分有活力的,属于学院城的院长,城主阁下,斯科尔第·独狼的声音!
文莱思循着声音的来源抬起头,发现城主阁下居然就飘在场地的正上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长袍,手舞足蹈:“而现在,从南边走出的这位,是在决斗前突破,成为二转法师,为了守护费尔南多这个姓氏的荣耀寸步不让,对平民发起生死决斗的,费尔南多家族长子,色雷斯·德·赫尔·费尔南多!”
文莱思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上找不到太阳的所在,这让他有点搞不清楚南边究竟是哪一边。好在院长阁下话音未落,费尔南多的身影就从对面漆黑的甬道当中浮现出来了——没有脚步声,迈步的动作也不知怎么很容易被忽略,他好像真的是从黑暗中浮现一样。
费尔南多仍旧穿着早上那一身华丽而繁复的黑色礼服,而这次看到,文莱思除了那些原先就有的感想以外,还产生了新的观点。这身衣服的确好看,而且贵气逼人,但看起来很不适合进行大幅度活动,尤其是战斗。
费尔南多抬起头,用夸张的动作挥舞着双手,对着周围的观众打着招呼,换来的则是观众一浪接一浪的欢呼,而且远比文莱思出场时还要狂热得多。
尽管在那种距离上,那些观众恐怕很难看清费尔南多的表情,然而他在对观众挥手时,脸上却仍旧保持着那种文莱思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矜持却又热情的微笑。与之对应的是,费尔南多低下头,看向文莱思的时候,脸上的微笑在一瞬间褪去,变得面无表情。
文莱思干笑两声,咽了口唾沫。他相信有系统的存在自己绝不会输,在刚才他甚至还有余裕去考虑对斯卡丽的“没有人会死”的承诺,可是在这一刻,他却打从心里感到恐惧。他的表情大概很难看了,这让他不由得再次对自己戴着面罩庆幸起来。
欢呼声终于渐渐小了下去,而在空中院长阁下的一个手势之后,更是在短短几秒钟内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院长那匪夷所思的洪亮的声音在整座竞技场回荡:“根据两位决斗者的委托,本人,斯科尔第·独狼,学院城的院长,在此为两位荣耀的生死决斗做出公证!这场决斗是在双方都同意的前提下,由处于中立方的本人挑选时间,设立场地的公平对决!”
“遵循古老的规则,请两位在此,当着在场众人的面,依循传统,以比生命更为重要的姓名,属于自身以及家族的荣耀立下誓言。”
费尔南多的左手压在右手背,魔法之徽的上方,双手在胸口前方五厘米处交叠,神情严肃,语气沉稳:“我,色雷斯·德·赫尔·费尔南多,为了守护家族的荣耀,对文莱思·卡莱尔发起荣誉的生死决斗。为洗清不应背负的污点,我愿以费尔南多之名起誓,所有问题都会在这场由世人见证的决斗当中公证地解决,即便是失败乃至死亡,也会坦然接受。”
费尔南多的声音不知怎么也像院长阁下一样拥有了惊人的穿透力,文莱思不由得咳嗽了一声,结果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费尔南多的话结束后,观众席上传来一阵短促的欢呼声,但很快重新安静下来,这让文莱思意识到,他们在等待着自己。
同时被这么多人注视对文莱思来说还是新奇的体验,他不得不找点别的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减轻一点莫名其妙背负起的压力。好在这并不困难,定神去看的话,就在离他们所在之处不远的地方,观众席上,杰米正大力挥舞着手臂,兴奋得面红耳赤。
之前给他的钱大概不够坐在这么靠前的位置上。文莱思微笑了一下。
很快,他又在观众席上找到了其他脸熟的面孔,杰拉德先生、“杰拉德魔法用品店”的店主、苏珊大妈、甚至还有几个他认为不是特别熟的曾经的勤杂工同僚、威廉给他找的那些初级课程上教导过他的老师。而在最近的地方,则是充满期待的威廉,和紧张兮兮的斯卡丽。
文莱思朝他们点了点头,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像院长阁下和费尔南多先前那样放大,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文莱思·卡莱尔,为了伸张正义,为了为我的主人,斯卡丽·特里·米尔特洛夫讨回公道,也为了弥补我个人失职犯下的过错,自愿接受色雷斯·什么什么·费尔南多的生死决斗——呵。”
文莱思发出了一声嗤笑。其实他听了两遍,早就记住了费尔南多的全名,但他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开个玩笑。而且说实在的,他从说完“我”字之后就已经开始想笑了,如果不在这里发泄一下,说不准他会在不该笑的时候笑出声来,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笑声在观众席上引起了一阵哗然,但负责主持的斯科尔第和当事人费尔南多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们也就很快重新安静了下来。
“我以文莱思·卡莱尔这微薄姓名所背负的一切荣耀和信誉起誓,此次事件的所有问题都将在这场由世人见证的决斗当中公证地解决,即便是失败乃至死亡,也绝不会后悔。”
系统又在狂笑了。不过文莱思头一次想要跟着它一起笑,却无法笑出声音来,这让他觉得有些遗憾。
欢呼和期待还有别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让整个观众席沸腾起来。直到大概一分钟后,院长阁下才再次开口,压过了他们的声音:“很好。这场荣耀的决斗,将由作为传奇法师的我进行见证。也不需要更多的铺垫,我们准备开始吧。”
“请两位再向前前进三步。”
文莱思和费尔南多依言向前迈了三步,接着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居然凭空升起一块来,形成了顶端三十米见方的大方石柱子,高度与原本离地面有四五米的观众席最下方差不多平齐。文莱思和费尔南多就在这石柱两端面对面站着。
“如两位所见,这石柱顶端就是两位生死决斗的场地。依据传统,为了保护观众,在这场地的边缘,各位看不到,但是有非常坚固的护罩存在。”
斯科尔第随手一点,一颗火球就从离他不怎么近的地方凭空诞生,朝场地边缘飞去,并在接触到边缘的瞬间忽然消失。
“如各位所见,魔法无法穿透这护罩,施加在其上的法术,在表现上,会凭空消失。除人类以外的物体同理,而人体理论上可以短暂穿过护罩,但时间长了就会有生命危险。这对两位决斗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规则,希望两位牢记。”
“嘿。”文莱思回过头,看着看起来空无一物的石柱边缘,考虑了一会伸出手去,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他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又把手收了回来。
“然后,还有最后一件事。同样是依据古老的传统,色雷斯·d·h·费尔南多,作为决斗的发起者,在决斗前成为了二转法师,这会破坏生死决斗公平公正的原则。因此,你有必要向对手声明你的必要信息。当然,为了保护你的个人隐私,你可以只向对方宣告,但作为公证人的我也会同时知晓。希望你能理解。”
费尔南多笑了笑:“当然。那么就劳烦院长阁下,把这个扩散声音的法术取消吧。”
也不知道院长做了个什么动作,费尔南多就点了点头,向文莱思这边走来,文莱思稍微考虑了一下,也就迎了上去。两人在场地的正中央面对面站定。
“文莱思。我曾经真的很欣赏你。”费尔南多轻轻摇了摇头,依旧神情肃穆,抬起右手,解开袖子上的纽扣,露出手背和整条小臂,一柄看起来有点钝的圆头长剑如同贯穿手臂一样绘制其上,背后靠着花朵一般的圆盾,好像还有花瓣洒落——文莱思总算看出来,费尔南多的魔法之徽好像跟他们那个花中树立着蜡烛的家徽有七八成相似,“我现在是二转法师,魔法之徽是家传的联邦系,等级是高级,精神力上限大约是11000,土系单属性。”
“铭刻的超魔技巧有三个,法术栏位有六个。现在你知道什么叫法术栏位了,不是吗?”
文莱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呵。需要我自我介绍吗?”
“不需要。”费尔南多从容地摇了摇头,脸上忽然浮现出了阴冷的表情,“反正我已经清楚了。”
“……”文莱思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呵。”费尔南多冷笑一声,“当然,这样所谓的公平也就没有意义了。所以,看在我曾经真的很欣赏你的份上,我先教你点东西吧。你觉得,一个一转法师在什么情况下有那么一丝微小的希望,战胜一个二转法师?”
“……”文莱思斟酌了很久,最后决定回答这个问题,“二转法师轻敌的情况下。”
费尔南多的嘴角微微上扬,却看不出丝毫喜悦:“不完全对。你说的只是现象,并不是本质。这个问题本身,是在问二转法师在什么地方对一转法师具有绝对性优势。”
“正确答案是时间。二转法师给一转法师时间,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理由,这都是一转法师唯一的希望。”
“所以,我不会给你时间的。你将得不到丝毫喘息的机会,最终溺死在毫无希望的悲惨深渊里。”费尔南多声音平静而且阴冷,像是由一条对动弹不得的青蛙陈述其即将化为食物这一事实的蛇发出,然而最后他却笑了起来,是独属于费尔南多的那种热情又矜持的灿烂笑容,如同冰雪消融,“又或者,你不会吗?”
费尔南多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只留下最后一句压抑着喜悦一般的高昂热情的话语,语气一如当初初次见面。那时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他曾称呼文莱思“朋友”,对他说,“叫我色雷斯”。
“我在期待着哦,文莱思。”
……
“那么,我宣布,决斗,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