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东西,伏羲猜想的并没有错。
他觉得自己很有扼杀的价值,而实际上……罗睺对此表示十万分认可态度。
为伏羲打上仅次于鸿钧的标签,砍死他相比砍死其余十个八个证道蜕变的先天神圣,都要对掌握未来局势演变有利太多。
只不过当罗睺拿定主意之后,却并没有直白表现出来、干脆利落下手猛砍,反而是很难得的演了伏羲一把。
从头到尾一副极度不要脸下手虐菜模样——事实上也的确不要脸,逼迫伏羲不得不由守转攻,一次次被牵扯调动,暴露出弱点与漏洞。
到最后……递出绝杀一击!
能让大罗至尊这么用心算计一尊太乙神圣,伏羲也应该感到骄傲与自豪了。
最起码,这证明他近百万年光阴的准备和筹划并没有白费和虚度,真正让大罗强者都要郑重以待!
——若非是周天星斗大阵威能足够强大绝伦,一门心思防守下纵然手执诛仙剑阵都难以快速瓦解,会被拖延一段很漫长时光,让诸强从容成道大罗,罗睺又何尝需要玩弄这些心思和套路?
直接冲上去莽就完事了。
修行修行,不就是为了能用拳头方便快捷解决问题?干脆利落,简单直接。
实在没办法,才会转动脑筋,设计一波套路,把对手给坑在里面。
伏羲……就成为了这其中的牺牲品。
“唉……”
一声悲苦惆怅叹息,伏羲看着突然反转局面,心思灵动、经常套路坑人如他,几乎是在罗睺说完话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种种鬼祟。
可现在知道,却也已经晚了。
他想要挣扎,周天星斗大阵疯狂燃烧,前所未有爆发力量,然而在先前一次次交手过程中,罗睺早已把握了他的破绽、运转法阵的疏漏……不出手则以,一旦动手便是绝杀,封锁了一切生机活路!
诛仙阵图覆盖星空,顺着破绽干扰制衡,让大阵不稳,削减其战力凭依;又有四柄剑器各据一方,成就圆满杀阵!
“铮!”
诛仙剑向着过去而动,镇压曾经的岁月,刻写毁灭与杀戮,覆灭伏羲的起源。
“锵!”
戮仙剑杀向未来,在斩掉所有时间变数可能,锁定唯一殒落结局。
“铿!”
陷仙剑闪耀光辉,剑指虚无,横击心灵,劈斩意志,斩灭蜕变大罗只剩最后一步的真灵。
“嗡!”
绝仙剑定在当下时空,它在现在时光征战,奏响死亡的哀歌!
诛戮陷绝,四剑齐出,曾经只有对付鸿钧时出现这样的场面……这代表着罗睺对伏羲的重视。
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会让你死的彻彻底底!
当杀阵既成,伏羲很无力的挣扎,不管他曾经怎样奇计百出,陷入了这种绝杀境地,也看不到丝毫的生机。
因为,太多的破绽被掌握,如一颗颗珠子被长线串联起来,一切反抗都在意料中,针对性的压制破灭,最终踏上殒落的道路。
周天星斗大阵赋予的惊世战力,此刻面对杀阵领域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殆尽,甚至于连他自己的存在也一样……要被整个世界所淡忘,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死的干净彻底,不留一点痕迹。
伏羲嘴角浮现一抹苦笑,眼角余光看到悲伤绝望哭泣的元凰,还有怒吼咆哮的诸多战友,一个个拼尽力想要杀过来援救……可惜他们的实力太弱了,连余波都承受不起,还没靠近就吐着血从哪来回哪去。
他们终究还差最后一点蜕变突破的时间,而这一点……对于罗睺来说,便是界定伏羲生死的永恒。
“唉……凉了凉了……”
生死关头,伏羲神情反而是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惊慌与错乱,表面上无比镇定与从容,淡然直视死亡的降临。
——就算是死了,那造型也得足够帅,最起码不能太糟糕。
毕竟,这可是他展现给世间的最终精神面貌,怎能丑态频出?
不过星斗大阵残留的一点点力量,还有那只剩一丝踏入大罗层次的真灵元神,让伏羲神识念力还能最后转动几下,在诛仙剑阵抹灭他存在痕迹前还有能力认真琢磨,给自己想一些不错的墓志铭。
“唱一首凉凉,道一声别离……”
“如果能重头再来,穿哪都不能穿洪荒啊!”
“这个世界……简直有毒!”
“迄今为止所见到的大罗,是一个比一个能刷新下限……”
“鸿钧……罗睺……”
“这么强,又还一个个的都忒不要脸……让弱小生灵怎么混?”
伤感低语,是伏羲留给这片天地的最后评价。
当然他完没有自觉,万神殿这批成道大罗的先天神圣平均节操值,似乎……也没好到哪去的样子?
甚至于要是把摆在明面上的道德担当——凤凰给放置在一边后去看……
嗯——
彼此皆是不要脸,何必互相来伤害?
活跃的念头逐渐沉寂,伏羲视线中的光明在飞速远去,一种绝对黑暗在侵蚀……死寂、冰冷……
不,到最后连冰冷的感觉都在消散,归于彻彻底底的虚无。
“这就是死亡么?”
“诶……这一世活了几百万年,相比前生不管怎么算也大赚特赚……”
“虽然很遗憾,没能见到妹妹圣临宇宙、俯瞰大千运转的姿态……不知道会是怎样?”
“都看不到了……我行将陷入万古的长眠……”
轻轻叹息,伏羲的一丝真灵平静注视这一切,感受那仅剩一线冰冷,虽然这种感觉很难受,但却是活着的一种证明。
而现在,这个证明也要失去了。
不过,就在当一切行将走到终点时,很突兀的……一种宏大而冰冷意志从伏羲真灵中汹涌而出,对抗杀伐毁灭的大道,为其续命,闪耀一点希望的曙光!
……
“让你先前嘴碎?!现在我满足你的要求了。”
罗睺淡漠驾驭着诛仙剑阵,砍瓜切菜一般消磨掉伏羲的生机,更是深入时间线,将其过去种种都给一并抹杀掉。
追溯起源,杀到干净彻底……以罗睺的修为来说,这并不难做到。
几乎是瞬间,曾经伏羲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被擦掉了,还在逆着时光而上,抵达到先天神圣诞生最初始的那一刹那,轻描淡写去摧毁一点脆弱无比真灵烙印,让命运成空!
与此同时,时光在收束,世界自发的调整,顺延着这已经更改的基点适当的增删修改。
大罗的意志,就是天地的意志,他们……才是真正的天命!
只不过很快的,这过程仿佛遇到了莫大阻碍,很顽强的重新向着原本的轨迹走来!
“嗯?有些不对劲?”罗睺皱起了眉头,“这……是我没把他杀干净?”
浩大神念浸入时间长河中,穷追过往,终究是发现了什么——在伏羲身为先天神圣的命运起始之前,还有着莫名诡异!
“错位的时间线……”罗睺冷冷打量,“很精妙的手段……另有存在插手布局?”
“呵……有意思……那就让我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随意的催动一柄杀剑,刺穿了阻隔前行的屏障,浩大神识随之探入。
恍惚间,罗睺看到了一座宏伟殿堂。
殿堂中央有一座大鼎,一条鲲鱼没精打采在其中沉沉浮浮,时不时吐出一个泡泡,证明自己还是活的。
一颗显得很喜庆的绣球随意扔在地上,宫殿墙壁上一边是挂着一张山水图画,另一边是有一盏宝莲灯长明不灭。
而在最深处宝座上,还有一个窈窕身影,百无聊赖的端坐其上,很朦胧且不真实……事实上,这宏伟殿堂中的一切都很有一种虚幻感,似存非存。
当然,也有特殊例子,有无比清晰的实质存在感。
比如说,那身影的纤纤玉手中托着的一口……钟!
“嗯?”
“钟?”
“这是……”
不等罗睺反应过来,就听到“嘿”的一声悦耳轻笑,那只玉手骤然一翻,然后拍击在那口小钟上!
“当!”
像是一个宇宙倾覆了,又如同是崭新的洪荒在开辟,剧烈的钟响震动了苍茫纪元!
罗睺脸色发绿,猛然倒退,却已然是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一口大钟携盖世力量,劈头盖脸的砸下!
那种声威,那种气势……让他回忆起了证道大罗后回溯时光得以见证的盛景,盘古敲响混沌钟,定住了大千世界,镇压了一切法度!
而在此刻,这两者很诡异的重合,时光在错乱和混淆,理论上应该是未来时光中逆流而上的攻击,却是唤来了过去岁月中沉寂的至宝显化最强状态,是执掌在盘古手中的巅峰时刻,仗此征伐四方!
“轰!”
一刹那而已,诛仙剑就被轰飞出去,诛仙剑阵都在动摇!
而这并不是结束。
一声接一声的钟响连绵不绝,整个洪荒世界的时空运转都仿佛被定住了,难以前进丝毫!
只有寥寥几个存在,能在抵抗这种压制时候,还可以尝试着做些什么,但也很艰难。
又或者,是被特殊对待的目标,有特意照顾的对象,指定的屏蔽威能,为其争取一段来之不易宝贵时光。
伏羲!
……
“你很意外?”宏大而淡漠的意志震动着,在与伏羲交谈。
“是的。”
伏羲的真灵显化出形态,很诚恳的点头,“不过仔细想想后,又觉得不意外了……”
他回忆起先前的那一幕,在弥留的最后关头时,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后,代表死亡归宿的黑暗和虚无在破碎,一轮“太阳”升了起来,从他的真灵最深处一跃而出!
那是一口大钟。
色呈玄黄,钟体外壁是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环绕其上,钟体内壁则是烙印山川大地、万族生灵隐现……五色毫光照耀诸天,混沌圣威震慑寰宇!
钟声浩荡间,让宇宙煌煌,令天地失色,八方乾坤在动摇,先天至宝之威尽显无疑!
这样的造型,这样的威能……除却传说中的混沌钟,还能是什么呢?
始一出现,就挡住了罗睺的绝杀,吊住了他的小命。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没想到我也有灯下黑的一天……”伏羲自嘲的叹息一声,“想想也是……”
“我现在这情况,或许是穿越,又或许是某种情况下接受到未来的一段信息……无论哪种可能,是等闲存在能做到的吗?”
“背后多半是有大罗推手……若是普通生灵还好说,或许真是意外……”
“但想想我这先天神圣的权柄身份……嘿!”
洪荒世界,从来不相信巧合。
所谓的巧合,穷究根源却是必然!
“既然有棋手……我这枚关键棋子要被弄死了,多半会出手帮衬一下……”
“只不过,竟然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混沌钟轻震,“事实上,不管从哪些方面看,我才是最合适的。”
“至于原因?你知道的那些信息,仔细想想便清楚了。”
“也对……如果巫族和妖族的演变情况是我所想那样,看似一同衰败局面,其实是有最大胜利者。”伏羲沉吟,突然一笑,“你混沌钟……当然是落在胜利者的手中。”
“但为什么她不亲自出手,而是要绕一个这样的弯?”
“自然是有道理。”大钟轻震,“大罗虽然说的确能随意纵横时光,但若非必要,不会进入过去时光,与那个时间节点的强者交锋。”
“岁月成环,肆意制造时光悖论……玩的时候是很开心,但是想要走得更远,还是少做这些事为好。”
“循着自己的真实时光节点一步步前进,定位自身与大道的完美关系,才是坦途正道。”
“哦。”伏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所以,才有你这一次出手?”
“也是……你们先天至宝本质上比一般大罗强太多,在时间上等于开天辟地圆满之前就成道,不存在太多问题。”
“没错。”混沌钟的灵性道,“故此,我接受认可一场未来时光交易,在这个时间点履行。”
“是这样啊……”伏羲的目光很深邃,“冒昧问一下,我的存在究竟有多少的价值和份量?”
“我知道你的困惑,但你其实不需要妄自菲薄。”很有深意的回答,“倒果为因……大罗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宽广,更不合你如今的逻辑观念。”
“如果只是单纯棋手棋子算计,可不值得做到这样地步。”
“谁书写历史,谁歌颂纪元……一步步走下去,终有一日水落石出。”
“走下去么……”伏羲若有所思,转念间放下了这些思绪,“不论你这次出手,助我抵挡罗睺绝杀是因为怎样原因,我都是万分感谢……”
“他日若力所能及,定有厚报!”
“唔……好好好!”混沌钟内蕴的灵性对这番表态很满意,‘又稳了一点……’
“还有……过去时光中,想必道友没少出手,帮助隔绝某些家伙的探查吧?”伏羲轻叹,“否则,我的那些底细、信息优势,在那些动不动就穷究根底的不要脸大罗眼中,怕不是早就泄露完了……”
“在这里,我要表示诚挚谢意……”
走到如今的高度,深刻明悟大罗境界的手段威能,回首曾经岁月,伏羲也不得不为当初的某些幼稚行径而感到尴尬。
比如说,自我斩去一部分记忆后,就敢在鸿钧面前去浪……其实这做法并没有什么卵用。
是……在斩去记忆后,现在这一个时间点是忘却了关键内容。
但,大罗的手段永远比想象中更多。
一查阅时间长河,什么都给你翻出来了!
伏羲一想到这个,就有些后怕……鸿钧、罗睺,这两个平素表现就不怎么在乎脸面的,真没有什么时候灵机一动过、兴致勃勃的翻阅他这万神殿中无比鲜明瞩目存在的曾经过往?
而他硬是活蹦乱跳到现在,混沌钟真心功不可没。
毕竟能阻挡大罗的,只有同位阶的存在。
“祸福与共罢了。”混沌钟却很淡然,“罗睺还好,鸿钧我就招架不住了。”
“为了不暴露行踪,我潜藏在你真灵深处时,也只能遮挡那一部分不属于这个纪元的信息……直到你成就大罗,有基本自我隔绝保护能力为止。”
“是啊……到了大罗,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说着说着,伏羲噗嗤笑了起来,“我很好奇,鸿钧现在会是怎样的表情?”
一想到这个,他突然就有些乐不可支,“枉你鸿钧天高三千丈,将整个宇宙都翻来覆去找了多少遍,甚至胆肥的去跟盘古照面,想要下手抢夺……”
“可你又怎么能想到,曾经一次次在你面前晃荡的弱小无比本人,却带着你梦寐以求的最后一件开天至宝组件?”
“叫你‘路过’不周山,叫你‘机缘天降’捡到先天灵宝……哈!”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
正如伏羲猜测的那样,时间长河中本来满头汗水推演罗睺动静的鸿钧,在听到钟声震动整个洪荒世界的那一刻时,脸色先是错愕与茫然,然后瞬间明悟根本,直接就黑了下去。
“我#@¥……”
“曾经混沌钟离我只有一步之遥,就当着我的面晃悠,我却没有发现?!”
“直到现在知道错过了,才追悔莫及……”
“不……”他的眼中燃烧起熊熊斗志,“我绝对不会后悔……错过的,我要亲手挽回!”
信手抄起盘古幡,抛下手头上的工作,抬脚就要闯出时间长河。
莫名的力量阻挡,要束缚其身形,却被鸿钧很不耐烦力一道剑气劈碎,“别挡道……我赶时间呢!”
当他彻底远去后,悠悠岁月中有一种淡漠到极致的意念徘徊,“天……违……规则……很有胆……”
“希望……等下……你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