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如东方朔一般,横行于朝廷之上却始终能够独善其身,其为人处世之道的确有过人之处,其核心的一点就在于,将自己的身份降低为俳优之流的他几乎没有任何政敌。
在武帝一朝,能够做到这一点是何其的超然!
所以哪怕此时的他高冠广袖,奇装异服让他本来高大魁梧的身躯看起来有一点突兀滑稽,赵高和麦玲珑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甫一进厅堂,立即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齐齐地俯身恭声道“先生!”
“罢了!”东方朔坦然受了半礼,等到赵高第二次行礼的时候才微微侧身避开,同时双手虚托,将两人扶了起来,又安排童子将两人各自引到席位之上。
这是一个标准的答难局,算是东方朔给了赵高一个说服自己的机会——也就是说,在赵高开口之前,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赵高此行的意图。
卜道之祖在这一方面,果然和先知没有什么区别。
“先生能够让我们坐下来,本身不就已经有了答案么?”跪坐端正的赵高并不甘于应对,一开始,就把整个事件的基调和结果给定了下来。
东方朔并不应答,对于这种半陷阱式的问题,他只是微微一笑,按照自己的节奏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寻常,然而话中的意味却十分深长。
大概是剧情世界融入的时候以汉武为主,此朝的名臣大多是武帝麾下,名臣名将可以说是车载斗量。
论辅国之能,有窦婴、许昌、田蚡、庄青翟、石庆、公孙贺、刘屈犛、田千秋;论军事,卫青、霍去病、霍光、李广都是绝世名将;论儒道,有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论经济,有桑弘羊居中统筹协调;论情报,有张汤、汲黯遍布眼线;论史学,有司马迁、班固、班昭博古通今;论外交,有苏武、张骞串通西域;论文学,有司马相如文采风流;除此以外,类似于韩安国,朱买臣,主父偃这类一时之俊杰不计其数,可以说中间任何一个的地位都比东方朔高上许多,说话的分量,对国政的影响力也重上许多。
可偏偏在这么多人中,赵高挑中了东方朔,这其中的缘由,当然要问个分明。
“陛下英明神武,身边众臣往往难以始终。而先生曾以士人身份,进呈竹简三千片,陛下两月读之不绝,为之击节赞叹,而偏偏之后又不授予官职,这其中的意义本就值得玩味。”赵高既然来找东方朔,这一点自然早就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成竹在胸侃侃而谈,“陛下虽没有进封你高官,却一直让你随侍左右,又容你身形放荡,屡次犯禁却轻轻放过,这里面的保全之意,恐怕先生也是心知肚明的了。”
“先生数十年来,始终未离中枢,说是陛下的心腹肱股也不为过吧。”麦玲珑接下来的补充就比较直白,算是正面回答了东方朔的这个疑问。
终汉武一朝,这些名臣名将得到善终的比例并不算太高,一旦身居高位,各个势力之间的倾轧也就在所难免。汉武帝将东方朔只安排了一个千石左右的闲散之官,又明确表示了自己的优容之意,这分明就是一种特殊的保全手段。
既然有用特殊手段保全的价值,那也就等于说东方朔有着能够影响到武帝决策的隐性影响力。
“唔,你们到底是怎么开罪了我们这位散骑常侍大人的?”东方朔对于两人的回答不置可否,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能够在武帝朝不具名字的散骑常侍,除了司马相如,哪里还有第二人?
这个问题不由得让赵高和麦玲珑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两和司马相如连一面也欠奉。只不过当初赵高在击杀牧者的时候,对已经被牧者招募走的卓文君进行了击杀,从底层规则意义上干掉了这个历史人物。作为经典事件“凤求凰”的女性主人公,司马相如怎能不对赵高咬牙切齿?
这样一种底层规则衍生出来的恶感,显然被历史人物继承了过来。难怪东方朔摆出了一个死局等着赵高这既是测试两人的能力,同时也是为了向司马相如亮明自己的态度,继续他在朝堂中安安稳稳的日子。
毕竟司马相如在文学上的地位太高。司马迁在《史记》中为文学家做传的一共只有两篇其中《屈原贾生列传》是屈原和贾谊的合篇,而《司马相如列传》不但单独成篇,更是达到了前者的六倍之长,至于后世奉司马相如为“赋圣”,更说明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
“据说卓文君随他的弟子出奔,我与他弟子一次交手中错手击杀了她。”赵高老老实实把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东方朔的眼珠瞪得老大,显然对这种稀奇八卦没有什么免疫力,口中却一直说着“罢了,罢了”然后静心听赵高故事里的每个细节。
“负人者,人恒负之。”东方朔显然听过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后来的故事,对于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只不过以他岁易一妻的习惯,说这句话显然有点底气不足。
只是他也不在这上面纠结,稍稍停顿了片刻,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是大汉?”
汉匈之争,其实可以追溯到汉高祖刘邦的“白登之围”。当年刘邦率大军出征匈奴,中了匈奴的诱敌之计,被冒顿单于围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最后还是史诗谋士陈平以奇计退敌,从此建立了以公主和亲的笼络之策。
现在这个剧情世界,冒顿单于早已率部众西征,留下伊稚斜单于风烛飘摇。强弱易势之下要想让大汉放匈奴一条求生之路,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匈奴地方千里,人口百万,尚有一战之力。”
赵高没有替匈奴求饶,事实上求饶如果有用的话他其实不介意跪下,可真正能够让对方有所顾忌的,只有实力。
大汉王朝此时当然是如日中天,匈奴相比起来的确非其敌手,特别是在秦帝国和东汉王朝的夹攻之下,可以说是没有了还手的基本能力,这也是匈奴试图求生的根本原因。可如果换个角度想一想,一旦匈奴被逼入绝境,困兽犹斗之下鱼死网破,放弃另外两边而集中所有力量对抗大汉,恐怕最后垂死挣扎下造成的破坏性也决计不小。
可以预见,一旦这种局面形成,强秦的蒙恬和东汉的窦宪一定会袖手旁观,甚至在一旁推波助澜都有可能。这无关于个人的道德水准,只和国家的利益相关。
三个临近的大国强国之间,永远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同盟和友谊,而在地理位置上位居中间的西汉,在天生上就有这种缺陷存在,不得不去考虑两边那致命的威胁。
这,也可以看成是匈奴拿自己的命做出的一种博弈。
s我更的速度是不是有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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