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白夜和李欣然都神色一震。
庄总这话回得极为巧妙,乍一听是句套话,表面意思就是说一顿饭而已,不需要报答。可追本溯源,论其出处,意思就复杂了。
这话出自《史记》,是说韩信年轻时穷困潦倒,吃不起饭,一个洗衣服的妇人请他吃了一顿饭,韩信感动说将来一定会重重报答你,洗衣服的妇人十分生气地说:“大丈夫不能自己养活自己,我只是可怜年轻人,你吃顿饭难道就要报答?” 后来韩信成为齐王,召见当时给他吃饭的洗衣服的妇人,赏赐了千两黄金。
这中间有三层意思,一是说为善不图报答;二是说受人恩惠应该重报;三是说在困难时,即使是微小的帮助也很可贵。
再转到白夜身上也可以理解为三层意思,一是表明他自己高风亮节,不图回报;二是提醒白夜,即使他不图回报,也应该知恩图报;三是鼓励恭维之意,暗喻白夜不会一直这么艰难,将来会像韩信一样发迹。
但具体庄总想表达的是哪一层就不好说了。
庄总如此的圆滑,让李欣然和白夜都接不上话来。
庄总适时一笑,打开尴尬,“好了,不跟你们说笑了。我公司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欣然就多辛苦吧,中午我已经吩咐了保姆会送饭过来,你们不要吃外面的,不很干净。我傍晚再带饭来接替欣然。”
白夜忙推辞道:“不用了庄总,我已经好了。”
庄总正色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这种陡然高烧很危险,不是玩的,弄不好会惹大病,必须检查恢复彻底了才行。而且我估计你下午还会反复发烧。”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要扭捏,也不要多想,安心养病。住院费我会从你工资里扣出来。”
白夜只能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谢谢庄总。”
庄总摆了摆手,“生份了。” 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转身对白夜说道:“我差点忘了,亦菲让我带话给你,说她想你,让你早点回家。”说完才开门走了出去。
李欣然一脸懵懂,问白夜:“亦菲是谁?我怎么觉得他话中有话?”
“亦菲是他女儿,也就是我的家教学生。”白夜答道。
“他肯定对你有意思。”李欣然考虑良久,最终下了个结论。
见白夜未置可否,李欣然又追问道:“那你对他什么感觉?”
白夜皱眉思索过后,正色说道:“他是我的老板和老师,我对他只有尊敬。”
李欣然点了点头,把一个小碗塞进白夜手里,“快吃吧,粥要凉了。”
白夜摇了摇头,把小碗放在一边。
李欣然又把小碗端起塞进白夜手里,劝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是个拎得清的人,他已经拿过来了,浪费了也没有意义,你该吃就吃,该回报就回报,几顿饭而已,他还敢让你以身相许吗,他不是也说了吗,住院费会从你工资里扣出来,可见他也是个拎得清的人。这种人好说话,你不用过于担心。”
白夜也不是扭捏的人,点了点头,开始喝起粥来。粥煮得非常好吃,入口即化,米香和肉香相得益彰,清淡滋补。
吃完粥,护士过来给白夜量了体温,接着又挂了两个吊瓶。
刚过中午,庄总家保姆就来送饭了,做的是白粥小菜,还包了素馅水饺,还带了鲜榨的果汁。这种饭菜虽无荤腥,却能让人吃的很舒服。
李欣然吃得很可口,就问保姆怎么把饭菜搭配得这么好吃,是哪里学来的,保姆笑着说做什么菜品都是庄先生吩咐的,她只是照做而已。
保姆一直在等着两人吃完,才收拾了碗筷告辞离开。
李欣然突然一笑,跟白夜说道:“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我看这话同样也适合女人,我吃了庄总这么好吃的饭菜,自是吃人嘴短,也少不得要替庄总美言几句。”
白夜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不阻止,李欣然接着说下去,“我觉得老庄除了岁数太大,其他方面都挺不错的。单身暖男大叔一枚,心细体贴,对你很好,你可以考虑。”
白夜摇头说道:“我不会考虑任何人。”
“为什么?”李欣然没想到白夜竟会说得如此决绝。
白夜摇头未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内心真的不想再接受任何人了。
到了下午白夜果然又发了烧,李欣然去问过医生,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在经历那么剧烈的发热之后,必须经过几天的缓冲期,才能彻底恢复好。
到了傍晚,庄总按时带了饭来替换李欣然,李欣然和白夜一起吃过晚饭,自己打车回了学校。
李欣然前脚一走,白夜就想开口让庄总也回去,她实在是害怕跟庄总单独相处,更别说要相对一个晚上。..
正要开口时,庄总却先开了口:“我看你今天好了很多,那晚上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了,也省得你不安生。”
一听这话,白夜又惊又喜,如释重负,连忙点头说道:“谢谢庄总,我真的不需要陪护了。而且明天您也别麻烦过来送饭了,真的不想劳动您。”
庄总沉吟道:“那这样,明天早晨我还带些米粥过来一趟,然后去看看能不能帮你提前办下出院手续,你肯定是早就在这里呆够了吧?”
庄总连续两句话都正说在了白夜心坎上,这正是白夜心里想要却没敢说出来的想法,这种不约而同的默契感觉真的太爽利了。
白夜心里很是感动,她重重点头,只低低说了句“谢谢庄总。”
庄总见白夜有些动容,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安慰之辞,对白夜轻轻一笑,“我先走了。你不必忧虑。”说完也不啰嗦,开门就走了出去。
有些时候,不做比做了更让人轻松,不说比说了更让人舒服。庄总的作法出乎了白夜的意料之外,令白夜对他生出不少好感来,不禁有些愧疚起之前对他的那些腹诽来,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庄总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