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闻听,准备离开。先前她一直躬着身体,猛地站起来难免有些不稳。加上最开始的时候真是受惊不小,腿脚多少有些发软。
姚宏见状,道:“今日是本官唐突,让姑娘受惊。”
他招来两人,示意他们用轿子送燕青回家。燕青连忙拒绝,开什么玩笑,她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姚宏知道自己的老巢。
故人相见,本应该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而在她看来,不如视为陌路,假装不认识,免得节外生枝。她拼命拒绝,姚宏却不知为何执意为之。
那张县尉闻音知意,笃定眼前的村姑被郡守大人看上了,连忙安排轿子。一前一后两辆轿子,张县尉无比殷勤地请燕青上轿。她一个头两个大,磨磨蹭蹭装出要哭的样子,就是不肯上去。
姚宏想起记忆中的那张脸,雌雄莫辨宜男宜女。喝过酒之后白里泛红,比三月里的桃花还要令人心醉。眼前的姑娘皮肤虽不白,又似乎与自己的记忆重合在一起,片刻间合成一个人。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鬼使神差般道:“既然是本官惊扰了姑娘,理应由本官送姑娘回家。”
燕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后,她的头都开始疼了。姚义行还是姚义行,看来这三年只长个子,没长脑子。也亏得他是萧应的表外甥,否则信州郡守的位置哪里轮得到他。
她骑虎难下,也知如果不同意,张县尉等人塞也要把自己塞进轿子里。硬着头皮上了轿,一路琢磨该怎么摆脱这位故友。
快到玉山湾时,她让人停轿,说自己能走回去。
姚行也下了轿,望着弯弯曲曲的乡间道,突然觉得自己疯了。这位叫二丫的姑娘不过是个村姑,他大张旗鼓地送她回家,她的家人会怎么想?她的乡邻会怎么想?
听到他同意了,燕青长松一口气,她还真怕姚宏坚持到底。目送姚宏等人远去,她背着篓子往回走。还没走到家门口,便看到围了不少人,隐约能听到哭声骂声。
赵婆婆坐在燕家院子外的地上,拍着大腿指天骂地。
“你们赔我的儿媳妇…我苦命的儿媳,要不是吃燕二丫的人参,怎么就那么去了。可怜我的乖孙,一出生就没了亲娘。你们赔…你们赔!”
王氏又气又急,任由赵婆婆指着骂。
燕青分开人群,睥睨着地上的赵婆婆。她今天可算是见识了,原来世上还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赵阿婆,人参片是我在镇上的药铺买的,随我一起去的还有马婶子的大儿子。你说是我害死了赵婶,可有什么证据?”
“我不管,我家儿媳妇就是吃了你买的人参片才死的,这事说破了天你们也要赔我们一条命。可怜我的乖孙没人照顾,你这个黑心肝的。”
昨夜赵婆婆和王氏说的那些话,也没有背着人,当然被一些人给听了去。有人暗骂赵婆婆不讲理,明明是求亲不成恼羞成怒,看样子是赖上二丫了。
“赵家婶子,人家二丫好心好意救人,你说这些话也不怕丧良心。”有人替燕青抱不平。
赵婆婆怒视那人,“你这么好心,那你家赔给我一个儿媳妇。”
那人也是有女儿的,闻言不敢再说。赵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赵婶子为人刻薄,那赵有生又是个孝顺的,事事都听老娘的。做这家的儿媳可怜,知根知底的都不敢把女儿嫁过去。
赵婆婆见自己把人怼了回去,眼中难掩得意,燕家这院子真不错,收拾得也干净。以后二丫进了门,这院子就是他们赵家的。
“…二丫,你说你这个丫头心思怎么这么毒,阿婆知道你一直喜欢我家有生,可是你也不该干出这样的事。”
燕青气笑了,以前那些朝臣们精于算计,一个个还知道礼数体统,她几时见过这样的泼妇。“赵婆婆,你说我害了赵婶,那就去报官!”
众人一听,像炸开了窝。
寻常百姓最怕听到这个官字,赵婆婆也怕。
她吓得一个骨碌站起来,眼珠子乱转一脸刻薄,“二丫,你可别吓阿婆。阿婆都是为了你好,真要是见了官,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名声就毁了。”
“我行得正坐得端,我不怕。赵阿婆如果怀疑我害了人,尽管去报官。”
“燕家的,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如有姑娘家的开口闭口就报官的,传出去也不怕坏了名声。我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恶人,原想着给二丫一个机会,让她嫁给我家有生,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们再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王氏气得发抖,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燕青进了院子,站到她的身边。她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把抓住女儿的手,佝偻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
“娘,别怕。”燕青安抚她。
“二丫,这可如何是好?”闹成这样,二丫就算是不嫁赵有生,只怕以后也没什么好人家愿意求娶。
燕青冷冷地看向赵婆婆,“你可知诬蔑陷害之罪,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送进大牢吃牢饭!”
赵婆婆一听,眼珠子转得更是厉害。这事她其实不占理,就是气不过燕家不同意亲事,想着吓一吓闹一闹,这事或许就成了。
“二丫,你这个丫头真不懂事,阿婆是看你可怜。”
“我不需要你可怜,有这功夫,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一大把年纪为老不尊,儿媳妇尸骨未寒就算计别人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