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坦露心迹,也愿意以后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此的卑微,他应该会满足吧?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殿中的酒气越发浓郁。
燕青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杯,小脸已是一片樱粉,似那雪地里绽开的寒梅,又似三月里盛放的桃花。她的发早已乱,眼中不知是泪水还是水气,潋滟地泛着润泽的波光。那清澈的眸子,宛如水底的黑玉石。
之前的话,萧应还没有给她答复。
借着酒劲,她拍着自己的心口,“亚父,朕知道有些话说出去别人也不信。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可是朕真的不稀罕!不信你摸摸朕的心,朕说的话字字是真。”
萧应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她手捂的地方,很快别开视线。
燕青以为他不信,酒气上来一把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亚父,你感受到朕的真心了吗?你要是不信,朕愿意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看朕说的是不是真的?”
萧应感受着掌心下那颗跳动的心,喉结上下滚动。
殿内温度徒然升高,某种不知明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充斥着。可惜酒气上头的少女一无所知,还在那里胡言乱语表忠心。
“你还不信?你怎么这么难侍候!”她一把推开他,伸手在衣服里折腾起来,一边捣鼓一边嘟哝着把心挖出来给他看。心没有挖出来,她抽出来的是一条长长的布条。“诺!你看,这就是我的心!多白!不像有的人,长着一副黑心肝。”
萧应看着那条白布,薄唇不自觉地抿起。她口中黑心肝的人,不会是他吧?他眼中划过一道暗芒,手指勾起白布。
燕青感觉自己呼吸顺畅许多,又喝了一杯酒。
这杯酒下肚,所有的后劲一起涌上来,她的视线开始朦胧。对面的男子清冷出尘,仿佛是炎炎夏日间的一块寒冰,又像是烈焰中不惧炙烤的一块美玉。
她的理智不知去了哪里,只觉好热好热,热得她极需一块寒冰降温。她不自觉靠过去,双手捧起那张晃得自己口干舌燥的俊脸。她盯着这张脸左看右看,痴痴地笑着,“你是谁啊?怎么这么眼熟?”
萧应幽深的眸中一片火光,阻止那两只作乱的小手,“陛下,你醉了。”
“陛下?”燕青歪着头,突然咯咯笑起来,“我是皇帝!哈哈哈,我竟然会是皇帝。嘘…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我就是一个假皇帝!”
“陛下怎么会是假的?”
“…嘿嘿。”燕青拍着他的脸,“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呀,真是一个假皇帝,假的…”
萧应眸色更深,“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我又不是傻子!”燕青醉眼一横,嗔道:“他们都把我当傻子,一个个哄着我玩。尤其是那个萧旻天,他…他就是一个大坏蛋!咦,你长得…和他还挺像,你是谁?”
“你很讨厌他?”
“讨厌!他最讨厌!”燕青哼了一声,“他想杀我,还没收我的东西。他是这天底下最坏的大坏蛋,他…他…”
一连几个他,燕青打了一个酒嗝,扑通一下栽倒在桌上。
萧应的手动了动,迟疑地探过去。先是食指落在那张艳如桃李的芙蓉面上,然后整个大掌将那张小脸完全覆住。
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指尖,他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原来她知道。
燕青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虫子在烦人。她胡乱地挥了挥手,然后偏了一下脑袋,换了一个方向趴着。
萧应起身,将她轻轻抱起。
她真的很娇小,像一只小猫。
小白瞪着金瞳,喵呜一声,跟在萧应的脚边。他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盖好锦被。明黄的锦被中,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显得格外娇艳。
“慕容适。”他低声唤着。
被子里的人毫无反应,睡得十分香甜。
“燕青。”他又唤道。
这下床上的人似被人吵到,卷着被子翻身朝里。
萧应能从一个庶子走到今天,心机和城府非常人能比。纵然一张脸依然如天寒地冻,眸中却是烈焰翻涌。
她不是慕容适!
应该是那次落水之后,乾坤殿的这位小皇帝就换了人。一模一样的长相,也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那么
床上人应该是热得厉害,两脚一蹬踢开被子。她的睡姿四仰八叉,小手胡乱地挥舞着,红唇嘟着。
“萧旻天…坏蛋…”
萧应俯身,替她重新盖好被子。
锦被里的人睡得一无所知,完全不知自己引以为豪的酒品是如此的糟糕,竟然不知不觉中泄露自己所有的秘密。
外面的风雪铺天盖地,殿门开时,守在门外的宫人们齐齐一凛。平康低着头,想到之前听到陛下说什么脱衣之类的话,不敢去看那霸气冷漠的男子。
萧大人和陛下…难道真的是那种关系?
不多时,压迫感散去,因为萧应已经出了乾坤殿。
风更大,雪更密。
此时的明安城,已经披上一件雪白的衣裳。无人行走的路上,也积了一层雪。靴子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响。
萧应将至萧府门外,便见一人从角落里出来。那人一身的红,在雪夜中分外的醒目。
“你…你喝酒了?”来人是弱水,他不知等了多久,发间都积了一层薄雪。一双凤眼冒着火光,眉梢带着怒气。“你一直和那个小崽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