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见之,一个个唯恐躲避不及。他们全在想陛下如此杀气腾腾,莫不是在哪里受了气,又想砍人脑袋?
温成皱眉,陛下这样子哪里是练剑,分明是在削东西。
燕青舞得起劲,直至身上出了一层细汗才作罢。练剑不是她的目的,强身健体才是她的意图。这具身体寒气太重,仅靠自己胡乱偷吃的药材怕是没那么容易调养,还是得多加运动。
她收了剑,露出一副欢喜的样子,“好剑!”
短剑有明显的缺陷,很多人不会选择。这把短剑虽说是精心打造的,但在行家眼中委实称不上是一把好剑。
温成眉头皱得更紧,表情颇有几分惊天地泣鬼神的难看。这样一张脸,着实是乾坤殿众人中的异类。
当今的士族极重长相,再是才华横溢之人,若是容貌不堪也不会受到重用。但凡是有些名声的士族子弟,无一不是清秀俊美之人。朝中那些中年臣子尚且一个个美须白面,更何况是选进宫的太监宫女。
也就是萧应一派有几个相貌普通的人,打破了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连温成这样长相的人都能得到器重,可见萧应并不将士族和世间礼法放在眼里。也或者他是故意挑中这么一个人,像根硬刺一样杵在乾坤殿。
这根刺的作用极大,关键时候说不定会变成一把屠龙的刀,他要屠的对象当然是燕青这条假龙。
作为一条时刻担心自己小命的假龙,燕青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保命上面。性命要保,身体更要保重。借着练剑的由头,她是早练晚练十分刻苦。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受制于人,心情抑郁不得宣泄。那砍人的动作和劈人的招式,肯定是冲着萧应去的。
她尤其喜欢在夜里练,因为黑夜之中她的动作更能放得开。每每练到出汗,她才能感觉自己的手脚没有那么冰凉。
短剑如虹,直直挥出去的时候,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她知道宫人们躲得再远,温成那个瘟神是不会走远的。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也知道他一定将乾坤殿所有的事禀告给他的主子。
夜一日比一日凉,虫鸣慢慢变得销声匿迹。残月似悬挂在梧桐树梢,照得那掌形的叶子似一只只黑色的手。
月光之下,她已练至出汗。
一个旋身右刺之时,突然眼前一花。白衣男子不知何时来的,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她的剑身,那双冰寒的眼睛睨着她。
萧应的表情是那么的冷漠,看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无情。她身上的汗顿时凉透,感觉四面风起如刀。似有无数黑色的鬼魅从地底下伸出枯瘦的手,那些手变幻扭曲着,一只只缠在她的身上,将她往深渊拖拽。
黑夜见美男,无异于见到了煞神!
“亚父?!”
“陛下想杀臣?”萧应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低低冷冷如冰玉相击。冰是透骨的毒,玉是杀人的刀。
这么好听的声音,听在燕青的耳中,恰似地狱深处传出来的夺魂追命的魔铃,一声一声听得人心神大乱。
她想把剑抽回,但是无论她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力量的悬殊让她心惊,心惊之后是无比的沮丧。
这样的差距,她还怎么去和他斗?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无功。
“亚父是不是又听到小人的谗言?那些阴险的奴才必是见不得你我君臣和睦,不知死活地挑拨陷害。”她气愤不已,手又抽了抽。
她用了全力,不想萧应松了手指,她一个收力不及,“蹭蹭”往后跌退好几步。如果不是她还算机灵用剑支地,恐怕会摔个后脑着地。
好半天,她都直不起身。
心慌,腿更软。
死亡的恐怖像密不透风的墙,一层层向她压过来。她被压得全身无力,唯有干巴巴认命等死的份。
视线之中,是那道修长的身影。
犹如阎罗,又如无常。
萧应背手而立,衣袍宽大而飘逸。那一身的气度与从容,仿佛是趁夜赏月的翩翩世家公子。如果不是他散发出来的寒气,倒不失为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亚父,你来多久了,有没有看到朕练剑?”燕青终于站起来,脸上丝毫不见气恼,反倒有几分讨好和欢喜。
“刚来。”他说。
“自从那日朕见过亚父用剑,一直念念不忘。亚父的身手了得,朕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心想着向亚父学习。”燕青笑嘻嘻地说着,眼神中不掩崇拜。“正巧亚父来了,不如指点朕一二?”
残月躲进云层,梧桐树影变得阴森恐怖起来。那叶子像一只只随风舞动的魔爪,似是下一瞬便从地上凌空升起掐住她的喉咙。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萧应不动,她越发站不住。
他夜入乾坤殿,还问她是不是想杀他。天地良心,他不杀她就已经是烧高香,她哪里来的能力杀他!
美男有毒,又是该死的好看。
听说穆朝第一美男王珏每逢出门,身后都跟着一大串的追随者。男女老少应有尽有,一个个痴痴迷迷地跟在后面,不是扔手帕就是洒鲜花。
不知姓萧的比起王珏来,谁更好看?
燕青思绪突然远了,不知为何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眼前这个美男以前出门有没有被人围观,有没有被人丢花掷果?如果有,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