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之长嫂如母 作者:兮知
“嗳。”季歌脆生生的应着,映着昏黄的灯光,瞅了眼身旁的男人,起了些心思,踮起脚飞快的在他脸上香了口,小猫似的跳钻进了被窝里,冲着不远处的男人笑盈盈的招手。“快来,咱们数钱。”
难得见媳妇这俏皮样,刘大郎心里跟灌了蜜似的甜滋滋,他把木箱子合紧实,油灯搁在上面,窝进了暖暖的被子里,靠躺着床头,顺手把媳妇搂在怀里,又把被子裹紧了些。
“都没怎么注意每日的收益,你掂掂,这木盒还挺有重量的。”男人的胸膛厚实温暖,季歌懒洋洋的靠着,略有些凉意的身子瞬间就捂热了,这股热气一直蔓延至心里。
刘大郎接过木盒,拨了拨那小巧的锁。“钥匙呢?凑个整数,换成银票藏严实些,只余些零碎钱就好。”虽有两重锁却也不安全,就算砸不坏锁,这木盒却是个不耐力的。
“季掌柜买方子的三十两小面额银票没在这里头,我严严实实的包妥了藏地里呢。”季歌边说着边拿出小钥匙把锁给开了,隔几日就会拎着铜钱去钱庄换成银锭,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小小的木盒里,一两一两的银锭竟铺满了半个木盒。季歌轻轻的呼了口气,有点反应不过来,讷讷的问。“怎的这么多?”
“七两银子。”刘大郎很快就数清了。“不说二月,光是三月下旬咱们的摊子日收入差不多有七百文左右,平摊下来,整个三月日收入是六百,成本算二百五十文,每日琐碎用度六十文,平常的生活花销……”这里他倒不是很清楚,看向怀里的媳妇。“多少着来?每月供三郎读书,零零碎碎总起来,家里每日应该可以存二百余钱。”
“生活花销不好算,三月里每人都置办了一身衣裳,好像是二两多银子,阿桃里外全部都换了遍,就花了近二两银子,还给三个孩子买了点珠花头绳等姑娘家的饰品,三月初买了两盒香脂,算下来近五两银子。眼看天渐渐热起来,四月里得把夏衣理一理,少不得又得每人置办一身换洗,鞋袜都得备着,这里不比山里清凉,纱帐也得备着,别热着了。”这一算下来,季歌就皱了眉。“又得好几两呢。”
主要是家里的孩子正是长个的时候,去年日子才宽松些,家底薄了点,到了县城自是不同,去年置的衣裳放一放还能穿,可以前的旧衣裳就不成了,穿着太寒酸了也是不行的,还有那纱帐,清岩洞就算是酷热时季,夜里也是泛着凉意,帐子换不换所谓,这里就是行了,都火气旺着呢,睡不好白日里就提不起劲,这点钱是怎么着也不能省的。
这么一想,季歌又道。“还得备几床席子,你们闲逛时记得好好的寻摸寻摸,出来的头年是要艰难些,待时日久了就好了。”
“我和二郎用草鞋就行了,单布鞋不耐穿又烧钱,我从清岩洞拿了些麦秸回来,趁着没活的时候,就编几双草鞋搁着。”刘大郎心里有些沉甸甸,一大家子吃吃喝喝可真费钱。
季歌有些不赞同,她握住刘大郎的手,轻声慢语的说。“这么着吧,干活的时候就穿草鞋,衣着破旧些也没事,出门走动时就穿布鞋,总得稍稍的捯饬一下自个。”顿了顿,又笑着说。“好在咱们的小摊子,只每季交些杂税,不比那店铺买卖。如今生意日渐红火起来,又有你们的用心经营,说不得来年春上就能攒足钱了。”
“对了。倘若户籍的事真办妥了,少不得要给里正和村长送点心意,银钱什么的不好拿,便送些布匹和吃食吧?你看如何?”季歌看着木盒里银灿灿的钱锭,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么大个人情还起来不容易呢,得好好的想想,清岩洞难就难在地太偏僻。
刘大郎点点头。“这个你置办就好,你比我想的细致周全,不如等端午时,咱俩先回一趟清岩洞,然后再去柳儿屯?”
“行。咱们提前一天回清岩洞,住上一宿,待端午节那日便出山去柳儿屯。”一个月的时间,里正应当能把户籍的事落定吧?季歌不太确定的想着。
刘大郎拿起一个小银锭,在手里把玩了会。“媳妇我记得咱们日常花销的钱袋里,铜钱和碎银拢起来有三两多吧,明天我去换三两小银锭,再把这十两银子换成银票。”
“好。往后每攒十锭银子就去换成银票,四月里的生意比三月里还要好一点,加上用心经营的收入,应该有二十两,成本和杂七杂八的用度一减,约能攒个四五两,碰着生活花销少的月里,兴许能存着六七两,现在是四月,满打满算还有八个月呢,保守估计还能存个五六十两,说不得会更多,加上手里存的四十两,正好一百两呢。”季歌都说的有些小激动了。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季歌兴头十足的看着刘大郎。“一年整的时间,在东市也能积些熟客,到时候买房时不寻远了,就在这周边的街道寻摸着,这些客源不能丢。还有,须得找个有井的,总是买水也不是个事儿,这个应当不难寻。”
“嗯,都依你。咱们慢慢的来寻摸,钱攒够了,倒也不用着急,总能寻着满意的,往后得住一辈子,不能凑和着来。”刘大郎搂着媳妇深深的呼了口气,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他也不想着什么大富大贵,就愿着老天能随了他们的心意,顺顺当当的过着。
夫妻俩又甜甜蜜蜜的说了会贴心话,见月上中天了,便把木盒放回了箱子里,打着哈欠,搂成一团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第二日醒来时,精神特别好,面色红润透着光泽。
心里有了念想,甭管是干活还是做买卖都格外的用心,季歌一整天都笑盈盈的,只要摊前站了人,她就笑着温声和气的说着话,甭管人家买不买,都是这般模样,都没怎么和余氏唠嗑,余氏笑着直打趣,看这满面春风的,怕是遇着什么喜事了,没了唠话的对象,余氏只得收了心思,学着季歌的样,一腔心思全放在了摊子上。
累虽累了点,可到晚上夫妻俩窝床上数钱时,兴奋的都想尖叫一声。竟突破了日收入的七百文大关!太有意义了!七百文呐,七百文已攻陷,下个目标七百五十文,一个不小意,做买卖就换成了打游戏模式了,可这斗志却是一日高过一日,今日不成明日继续战!
媳妇这么努力,刘大郎这当丈夫的自然也要努力跟上,也不知是财运来了,还是夫妻的一腔信念感动了老天,用心经营初四接了个大单子,有户人家买了个宅院,只有一个婆子出面说话,条条框框很是磨叽,时间上不紧,一个月内完工就行,只一项定要另主子满意才行,主子不满意就只给一半工钱,主子满意了不仅给足工钱,别奖赏一半工钱。
那婆子离开时,给了十两银子刘大郎,说每隔三天她会过来瞧瞧,哪里不如意了赶紧改过来,旁的她都不管只给钱以及监工,每日三餐让他们自己找饭馆吃,限定一天三人伙食为一百五十文,这可是大手笔了,工钱暂时不算,等完工了一并结,至于给多少那婆子也没明说,只说让他们好好干。
这生意是季歌摊上的熟客介绍的,那小宅子就是她家隔壁的屋,那婆子敲门过来寻问,她便立即推了用心经营,还说了不少好话,怕婆子不相信,又领了她来小摊前。那婆子和季歌说了会话,虽没有见着刘大郎三人,心里却挺满意,当时就说让他们仨下午寻了空过来宅子趟。
季歌为了感谢那熟客,不仅做了果脯蛋糕,买了糖粉黄油粟粉做了两盒小巧的鸡蛋饼干,又用粟粉牛奶糖玉米粉做了简单的玉米布丁,可费了她不少钱呢,让余婶帮着看会摊子,她拎着竹篮随刘大郎三人去了那宅子里,给那婆子送了份自己做的小吃食,和和气气的说了会话,又去敲了熟客家的门,把另一份小吃食送给了她。
本来只是普通交情,因这原故,俩人交情倒是深了些,主要是,季歌这三样小吃食做的着实勾人呐,味道好的不行,一瞧就知道她费了不少心思,熟客看在眼里自是欢喜的。俩人说了小半会的话,待那边也谈妥了,便道了别离开。
季歌的一番心思没白费,费劲吧啦的做了新吃食,果然把熟客的心给馋住了,家里来客也好,送人也好,有时自己嘴馋了,隔三差五的过来定做。季歌初时便跟她说了,这小吃食成本高,她也不好摆摊买卖,要做的话只能在店铺里买食材,花费就大了些,卖出的价格也会贵点,那熟客不在意这些,她家境还不错,否则季歌也不会趁机来这么一手。
到四月底的时候,这些成本高的小吃食已经有了些名声,隐约成了个小小的圈子,季歌便有了明暗两处的收入。就这二十来天,看着钱挺多的,有近五两银子,可把成本一减,堪堪才挣了不到二两银的纯利,不过她没有泄气,等再稳定一个月,进六月时,她就可以到商行去进食材了,成本能稍稍的低一点。
四月二十六,刘大郎他们三人总算把宅子给修葺完善,又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宅子里拾掇妥当,打扫的干净整洁,待那婆子过来一看,满意的点了点,让他们二十八下午申时左右过来领工钱。
修葺宅子时的各种花费,刘大郎特意让三郎挪了时间一笔笔的记着,那日婆子过来时,他便把这单子递了过去,又将余下的钱一并送上,婆子前前后后给了四十两,还剩下八两多。那婆子没想到这三人这么憨实,八分满意瞬间成了十二分,接过单子和钱袋说道:“待我主子过来了,你们就笑着领赏钱吧。”
二十八的下午,刘大郎三人去了那宅子里,里头已经焕然一新了,小厮丫环粗粗一数竟有十来个,婆子领着他们到了花厅,里头立了个特别漂亮的屏幛,两旁低眉顺眼的立了四个穿着得体的丫环,待那婆子进了屏幛里头,不消一会就传出说话声,声音如黄莺般悦耳。
每人的工钱算五两银子,额外奖赏每人二两银子,另有一封红包,又每人送了一匹青色粗布。那婆子送着他们三出宅子,末了还笑着说,主子很满意你们,下回还有活仍找你们,言罢就进了宅子关上了大门。
余玮拆了红包,瞪圆了眼睛,狠狠的吸了口气。“竟是金子!我头一回摸着金子啊!我说呢,怎么这封红拿在手里有点硌手,摸着小小巧巧的。”回头看了看宅子,砸着嘴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啊,我一年都没挣过这么多钱,听着那声音娇娇俏俏,怕是年……”
刘二郎猛的捂住余玮的嘴巴,低声说着。“把钱收妥当了,别说胡话,莫坏了人家主人家的名声。”
“二郎说的对,阿玮你莫乱说话,教人听着了不妥。”刘大郎摸着三个金锞子,这玩意做的特别精致,一个约一钱重,三个便是三钱,能换三两银呢,可他不想换成银,他……他想用这三个锞子给媳妇打个头饰,五月薝匐开的正好香气扑鼻,不知能不能打个薝匐花样的头饰给媳妇戴。他见那花厅里的四个婢子,都带着金头饰,模样很是好看,媳妇那般好,怎能没件金头饰。
余玮挣开了刘二郎的手。“我知道了,刚刚吓我一大跳,嘿嘿嘿,可真高兴,我得赶紧回家跟我说说,让她也高兴高兴。”
“你们先回,我去逛逛。”刘大郎定了主意,倘若金子不够,他用银换,怎么着也得在媳妇十六岁生辰时送她件金头饰,晚间他便给她戴上,然后再洞房,光想想他心里就酥麻了。
刘二郎看了眼大哥,将他的神态落尽眼里,略一思索对着余玮道。“你先回去吧,我和大哥去逛逛,注意点神情,别让地痞盯上了。”
“啊,你们都不回啊?还要逛个甚?那我与你们一道逛好了,咱一块回去。”余玮一个人不想着家,说着,看向刘大郎。“刘大哥你想逛个甚?”
刘大郎想了想,说道。“我想去金银店一趟,给她打件头饰,待她生辰时送她。”
“也对,咱们这会挣了大钱,是该孝敬,呸,是该给自家媳妇整点好的。”余玮笑嘻嘻的说着。“那成,咱们一块去,我也给老娘选件东西,让她高兴高兴。”
三人晃晃悠悠的进了一家靠谱的金银店,店铺不大,可名声不错,周边的人家都爱上边店铺来。
刘大郎将自己的想法细细的说与老板听,余玮在旁边听着,瞪圆了眼睛,惊呆的都缓不过神来了,莫不是喜傻了!
三钱金子果然不够,老板提意可以熔个金丁香,五月也开丁香花,样子小小巧巧,戴着也好看,老板说着,还从柜台里拿出成品,分好几种。
刘二郎在旁边问。“再加三个金锞子够不够?”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余玮,看着这俩兄弟,直叹,真是傻了!
“六钱也不够,那花大着呢,倒是可以熔个实心精致的丁香花,就是手工费得贵些,得出五百文,倘若买的话,像这种简洁些的就是五两银一个。”
“熔一个,模样做精致细巧些。”刘大郎还是想给媳妇好一点的,等他挣了更多的钱,就给再好一点的。
老板乐呵呵的应着,连连说着让他们放心,待三日后就可以来拿货,到时候再付手工费,倘若不满意可以再说,免费重做。又写了一份契约,各自按了手印,各存一份,才送着他们出店铺。
“你们可真行!”余玮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六个金锞子啊,说花就花了,太败家了!
刘二郎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想给你娘买件银饰吗?”
“给忘了!”余玮一拍脑袋,催促着说。“走走走,咱们往回走,给我老娘看只钗子。”
等回家时已经是酉时初,刘大郎原本想去东市接媳妇,又想着那金锞子的事,便和二弟回了猫儿胡同,待归家后,他拿出三两银子递给二弟。“你收着。”
刘二郎挣的钱,季歌和刘大郎曾商量过,他这年岁,挣的钱可以自己收起来,往后成了家用钱的地方多着。
“不用。”刘二郎推开了大哥的手,边往里走边说。“大嫂我生辰我便不送旁物了,莫跟大嫂说罢。”
媳妇的性情刘大郎自是懂的,他坚持着说。“二弟你收了这银子,我是不愿瞒她任何事。”对几个小的弟妹还好,二弟与她年岁相差太近,平日里她多有顾及,二弟若不收这银子,她定会没那么欢喜。
刘二郎看着大哥,目光幽幽沉沉,抿紧着嘴角,沉默了会,到底是接过了三两银子,一声不吭的进了屋。
“二郎你别想太多,我也不是说非得分这么明白,是……”刘大郎站在门口,挠了挠头,憨憨的笑。“这是我送她的生辰礼,你且寻摸别的生辰礼送你大嫂罢。”他是晓得,不能把媳妇拿出来说事,不妥当。
“是我偷懒了,没想细致。”刘二郎自屋里走了出来,笑着应了声,指着天色道。“大哥不去接大嫂?”
刘大郎忙往屋里跑。“得去得去。”把钱搁箱子里了,匆匆忙忙的出了家门。
不说余氏接到儿子送的银钗子有多欢喜,单说柳家这边。柳家夫妻琢磨着选了个好日子,四月初八喊着另两家过来说话,不料,用心经营接了个大单,那三人忙的脚不沾地,连大郎媳妇都忙的没个停歇,只得按着心思等着他们把事忙完再来细说,却没想到,四月十三接到村里来的信,说她大儿媳挺着大肚子在家里摔了一跤,让他俩赶紧回村看看。
柳家夫妻听了这消息,又惊又恐慌慌乱乱中,把柳安托给了刘家,让他先和刘家二郎住着,过几日他们就会回来。等他们俩人真回村时,大儿媳有惊无险的生了个儿子,谢天谢地,总算能抱大胖孙子了,大儿媳生了两个闺女,柳氏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焦急,这回可算如了愿。
虽说有惊无险,柳家大儿媳却伤了身子,就算日后精心调理着,也难再有身孕。柳大儿媳妇的娘家听了这消息,很难过同时又庆幸,好在这回生了个儿子,日子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
柳哥在家里等着孙子过了洗三,便返回了县城,至于柳嫂得照看着大儿媳出月子,如此这般,夫妻俩想的那遭事,少说也得等到五月底才能开口,毕竟这法子是大郎媳妇想出来的,虽说他可以和刘家兄弟商量,再由刘大郎和媳妇说,却是弯了些,不如等媳妇归家,三家人凑一块热热闹闹的说这事,冲着那气氛必能把事说成。
是夜,明天就是五月了,刘大郎和季歌窝床上,拿着木盒笑得跟个守财奴似的,俩夫妻乐滋滋的数着这个月的攒的钱钱。
日收七百五的关卡,死活冲不过去,七月十九那天,一数铜钱就差了一文啊!季歌当时的心情就恨不得分分钟做一个蛋糕出来贱卖,好在也只是想想,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整个四月里也就偶有几天是七百,其余都是六百多,加上大郎挣的钱,以及暗处的那点纯收入,这个月竟超额攒了十五两整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