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师 作者:石头羊
“十二年前,红色的月亮,很大,然后你们,捡到了,她,是吗?”
“……额,您到底是……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面露迟疑的横行介士被矮个青年这么一问,心里只觉得好像隐约接触到了什么不妙的事,而那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咬了咬牙看向面前这罐子的结巴青年才沉默了之后,才艰难地指了指自己,又红着眼睛开口道,
“因为……我叫,杨,叫杨尧。”
“……”
“同时,也和她一样,是一条……在十二年前……侥幸活下来的,子孙鱼,也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族人了。”
*
“……麻烦大家先让一让,不要挤,我朋友在外面等我……对,大嫂这样暂时是没事了……那童子看样子已经是跑了……”
“……”
“……对,我真的不收钱,但大家最好快把人送卫生所去……不,不用,我不收东西……瓜果蔬菜都不用,自家养的鸭子也不用……对,真的谢谢……大,大家真的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
“符水?符咒?不……我平时不买这种东西……我也不会画符……姻缘?我……我不会看……真的……大家不要挤……谢谢……”
杨尧和横行介士那边的事情暂且不提,当视线再回到另一边的东山集市外,结束了刚刚那场谁也没料到老乡中邪事件的秦艽和晋衡正躲在集市外的某一处迎来两人好不容易的碰头。
他们方才刚一起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大波热情无比的老乡,这其中主要是晋姓师个人承受的来自群众的压力大些,抱着手站在一旁的看热闹的秦龙君则作壁上观,只偶尔才会上来稍微替他接一下围。
而那个中邪之后短暂苏醒,之后又再一次惨叫着昏过去的本地妇女已经被她匆忙赶到的家人送往县城的卫生所。
但从她当时被人七手八脚地抬着离去的情况看,她身上的其他中邪的奇怪症状好像已经基本解决,只除了……还在语无伦次,精神异常地开口说胡话的这点。
【救命!!!救命!!!你们……你们都是谁!!!我们家老郑呢!!那只杀人的公鸡呢!!谁来救救我!!!啊啊啊!!我不想死!!!】
【张大嫂……你嘴里在喊什么……诶诶,张大嫂,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呜呜呜……我不认识你们……我想逃出去……为什么哪怕死我也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红色的月亮……求你别再追着我了……我该怎么从这里逃出去……我不想像一个没有根的影子一样地活在这个鬼地方……我脚上的绳子……解不开……谁……谁来救救我啊……】
明明丈夫姓张,自己本身也是土生土长的东山本地人,那女人的嘴里却莫名其妙地叫喊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一点在当时显然就引起了晋锁阳的注意。
毕竟哪怕是匆忙间,他也十分确定自己隐约听到了公鸡和红色的月亮这几个关键字,可偏偏因为当时集市上太过吵闹,之后又因为那女人的丈夫和孩子及时赶到,所以晋锁阳也无法再继续调查下去。
只是就这样放弃这个调查线索下去的机会,对于一心要找出公鸡郎晋锁阳而言也是不可能的。
红色月亮,公鸡,这个显然是指公鸡郎。
可脚上的绳子?影子?这又是指什么呢?
难道说当年真的还有幸存者吗?可是那些人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样的想法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所以当下他只是皱着眉先放那昏迷中的女人离开,又特意自在那之后留意了一下那个县城卫生所的具体地址这才佯装无事地悄悄功成身退了。
可等好不容易摆脱了面前的那些对他围追堵截的老乡,又终于是找到等在集市外的秦艽。
一走出去,抬起头来的晋锁阳才看到一个人站在积雪的老墙旁边,用手上冒着热气的面稞喂脚边的几只脏兮兮的本地狗的秦艽好像已经等自己好久了。
“汪!!汪!!”
狗的叫声不大却像是在撒娇般的挨着秦艽,背对着他低着头,此刻也看不清楚表情的秦艽看样子好像不讨厌面前的这些样子并不好看的本地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居然就这么任由它们集体地在自己手上争抢着食物。
直到独自靠着墙的秦艽终于意识到背后的视线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这才隔着墙气氛微妙地对视了一眼。
“结束了?”
“嗯。”
简短的对视之后,晋锁阳点点头很自然地就走到秦艽的身边和他一起看了眼那些墙角的本地狗。
随手掰了点手上的热面稞给他的秦艽见状也没什么反应,只抬眸看了眼外面还没完全散开的人群又冲身边的白发青年挑挑眉道,
“那女人的家人已经把她送到卫生所去了?”
“嗯……你那边怎么样了?”
看得出来晋锁阳脸上明显好像还有些心事,知道他这个闷葫芦不自己先弄清楚有些事是不会吭声的秦艽当下也没有直接问他既然都解决了还有什么问题,只眯着眼睛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把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就简单地都告知了给他。
“川剧团今天确实集体不在,据阿孃刚刚和我说的说法是,这几天川剧团附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有人忽然中邪,虽然有些人家故意捂着这件事不说出去,但加上今天这件……据说还是出了有快六起了。”
“……”
“这些人大多都是半个月前来剧团看过几场戏的,那些票原本是县政府免费发给有些老乡过去看个热闹的,可看完戏的人不少回家后就开始发热,然后接连出事,还莫名其妙地说胡话,这里面有男有女,好像还有三个年纪还不大的孩子,但之后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他们的家人都嚷嚷着要剧团负责,川剧团也没办法,就干脆挂牌停业整顿了几天……”
“……”
“不过大过年的他们川剧团本身还是需要盈利的,所以其实今天他们全体刚被请到县城东边的一户给老人过寿的人家表演去了,大概早上六七点钟就已经坐车集体过去了,晚上的时候那户人家门口会有安排地方戏和唱曲表演,如果现在我们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找到那个石水生,他是县里唯一的唢呐手,据说今天也正好一起跟过去了。”
“……坐车?所以那户人家离这儿很远?”
“还好,往返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左右,但对你目前的腿伤来说可能不太方便,所以我和那边阿孃也一次性说好了,待会儿他爸爸会在出门送货的时候顺便帮忙送我们一程。”
凡事都考虑十分周全的秦艽这么一说,晋衡也想起了先前那远站在烟草小卖部门口和秦艽一直谈笑的辫子姑娘。
等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那姑娘闪闪发光的银耳坠,莫名有些羞涩而红通通的面颊以及乌黑如云的辫子和本地姑娘生来就有的淳朴和柔美的韵味。
活这么大其实很少有和这种妙龄女子产生什么正面接触,此刻却莫名有些疑惑涌上的晋姓师只表情奇怪地错开自己眼睛,又在皱紧着眉头和受到什么意外惊吓的出土文物一样慢吞吞凑近些面前的秦艽,这才十分严肃地开口询问道,
“所以你和……她关系其实不错?”
“嗯?还好,我其实和他父亲比较熟。”
“……”
“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