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十字路口站了黑压压一地人。有的手里拿着大扫帚,有的拿着铁掀;那拿刀棍的多是年轻人,那拿被子麻袋者都是走道都费劲的老人。
李傍晚来到街上就远远地看见何小强站在那高处,脖子里挂着哨子,身后跟着他的死党坏孩几人。
“父老乡亲,今天哨子吹响:一、没人欺负咱。二、西河东河都没来大水。三、也不是去治沙挖河。”
“这都没有,那你吹响这哨干啥?”马寡妇问。
“吹响就是有事,但不是让大家抛头颅洒热血,出力抗洪治沙,而是好事,一个很好的好事。”
“对!好——好事。”二杆子说。
“啥好事快说。”
“咱村到106这段路好走吗?”
“不好走,收秋掉庄稼,下雨踩泥巴,还用你问。”大伙一看没啥大事,一下都泄了气,有气无力地说。
“那要把路面硬化,修成洋灰路好不好?”
“好!你出钱。”马寡妇打了个瞌睡说。
“我可没那本事。”
“那你就别说。”
“对!没本事别放空屁。”
何小强听了也不气,依然笑呵呵说:“我没本事,不等于没有人没这本事。”
“别绕圈子,说谁。”
“李傍晚,咱们的好村长,咱们的主心骨,咱们的父母官。”说完又吹响了下哨子说:“李傍晚李村长李大人来了吗?”
傍晚妈听了这一下就晕了,亏得马寡妇和冯娜在身边上站着。李得福听了,腿肚子直转筋手也软了,没拿镰的劲了,镰刀落在地上。
“李——李傍晚来——来了没?”二杆子又问。
“来了。”
大伙听了,齐唰唰往后看。李傍晚就笑呵呵地站在他们身后,便忙让出一个道,也都鸦雀无声了。
李傍晚不紧不慢走进人们让出来的通道,上了高土岗处说:“何小强说的没错,咱们村到106国道这段路是该修了,并且今年就要修。在别的经济强省,都已实现村村通公路,而咱们乡和乡之间还没通上公路,咱们乡和田寨乡就是一个例子。为什么修不上,大家都很明白,所以企业也不敢往咱这来投资。没有企业政府没有财政收入,也就不会给咱们修路。为此我找过乡里找过市里,可都不肯出钱。更可笑的是刘副市长问着我,你修这个路干啥用?你们一年到头就种几棵麦子和花生。当时我心里那个难受啊,我就发誓这条路一定要修。不光要修这条,地里只要是路,都要硬化都要绿化,要把农村建成城里人像现在咱们向往他们一样地向往咱们。我们去了趟城里回来就会伸着脖子感叹:人家的厕所比咱们的厨屋都好都干净,可再干净也是臭的不是。”李傍晚这话说完,下面有笑的也有鼓掌的,还有张个嘴合不上的。
李傍晚用双手往下压了压接着说:“以后城市发展极限之后,令人向往的将是我们农村的田野,没准他们还要走后门弄个农民身份嘞。咱们村西有西河,东有东河,北有向两河分流的北渠沟贯向东西,这都是老一辈们一掀一掀挖出来的。还有东沙河的那片绿,这都是咱们充满智慧的祖辈,给咱们留下的一批财富。去年我去县里要钱修路时,咱们县长曾悄悄问我说,你们东河林场的树都快一百岁了,也该砍了卖钱啦。我说,只要树上还有一片绿叶,我们东寨村就会好好保护它。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片大林子,不光能给我们挡风沙,还能给我们带来收入。”
“收——收入?那个破林子除——除了树砍砍,值——值点钱,还有啥值钱嘞?”没等李傍晚说完二杆子问。二杆子这一问,问到了下面的人心里。有的人说:“是啊,那林场除了树能卖钱,还有啥值钱嘞,地也不能种,又长了好些个茅草。”那个人说:“是啊,是啊!”于是大家交头接耳起来。
“二杆子问的很好,种树就是用来卖钱。可我们有没有想过,当我们爷爷的爷爷那辈,他们多么希望那片荒漠上能长出一棵树,甚至是一棵青草来,为他们挡挡风沙,可它就是长不出来。现在东河绿了,冬天有松柏夏天有白杨,光树的种类都达有二十多种,那里面的鸟儿更不用说了。地上的动物也很多,野兔、野鸡、刺猬、蛇。树要是一砍你们说这些动物还有没有?”
“我不管那天上飞的地下跑嘞,我就关心怎么才能生出钱?”坏孩说。
“你哪年少吃爬蚱少卖爬蚱啦?不光坏孩,我们村甚至外村的,每年一到爬蚱出来都要来摸。有的图卖钱,有的给孩子吃。那浑身都是肉啊!放点油放点盐锅里一炸,搁嘴里一嚼,那个香呀!”
马寡说:“你快别说了,大人孩子都要流口水啦。”
“好,大家都喜欢吃爬蚱。那我们这为什么有这么些爬蚱,而别的地却很少?”
“因为有树。”
“答对了。但,树只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松软的土壤,适合知了繁殖生长和出土。除了爬蚱,咱树林子里还有一宝,你们猜猜是什么?”
“还有一宝?”
“茅草根。”
“兔子,野鸡。”
“树叶子。”
“槐花、榆钱、柏树仔……”大伙七嘴八舌说了一通。
李傍晚说:“你们说的也都在理,但都不是。”
“那是什么?”
“蘑菇。”
“蘑菇?就是茅草里长的那小蘑菇?”
“对,就是那细条身材脑袋小脚尖大的茅草菇。”
“那蘑菇是好吃,可从没想过卖钱啊。”
“叫——叫你这么说,那——那地里全是宝啦。”
“对,咱们庄稼地里全是宝。野菜、蚂蚱、豆虫,只要你拿去卖,城里有钱的就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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