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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食之家_分节阅读_105
    鼎食之家 作者:乐蜀

    “哦。”

    长时间的静默,连“弗吉尼亚”也闭上了嘴。

    第三个警察是个技术型,他开口道:“相当不容易。我们一直想抓个真正的厉害角色,不是搞点小破坏的小玩闹,那种你们巫师会里称为小巫的小喽罗。”

    小伙子看来懂点切口行话,不过这些容易学,看看每天的报纸就行。“最近三个月里,安全署一直在努力,想发现那些厉害角色的真正身份,就是你、罗宾汉、埃莉斯琳娜,或者黏糊英国佬那种级别的人物。可惜没那个运气。后来我们绕开难题,开始留意画家和小说家。我们推想,他们中间至少有一小部分会对网络破坏活动产生兴趣,而且这些人有才华,干这个肯定在行。你写的是全世界最棒的。”他的语气中流露出真正的钦佩之情。(总是在最稀奇古怪的地方发现崇拜者。)“所以,我们第一批监视的人中就有你。一旦开始怀疑,拿到证据只是个时间问题。”

    这就是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成功的大巫不应该在现实世界里同样取得成功,风险太大了。他总是贪心不足,两个世界都爱,爱得太过。

    技术员的话几乎有点诚惶诚恐,老警察接过话头,“不管怎么说,只要联邦政府集中所有资源追踪特定的某一个破坏分子,我们最后总能抓到。波拉克先生,这你也清楚。破坏分子的能量在于他们的数量,单独一个是没什么作为的。”

    波拉克强忍住一个微笑。政府人员普遍持这种观点,或者说具有这种信念。他曾经切入大量fbi机密文档,从文件中认识到,联邦特工们当真相信这一点。问题是这种信念离事实差得太远了。他远不如埃莉斯琳娜那样的人聪明,每周又只能在巫师圈子里花十五到二十个小时。其他巫师中肯定有些人靠救济金过日子,他们的生活完全投入“另一世界”,一天到晚都在圈子里。警察之所以能逮住他,原因很简单,相比之下他更容易被抓住。

    “这么说,除了监狱,你们对我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波拉克先生,你是否听说过‘邮件人’这个名字?”

    “在‘另一世界’?”

    “当然。迄今为止,他在,呃,现实世界没有什么名气。”

    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必要撒谎了。警察们肯定也知道,圈子,或者说巫师会里,没有谁会把自己的真名实姓泄露给另一个成员。他无法出卖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他希望如此。

    “听说过,他是变形金刚里头最怪的一个。”

    “变形金刚?”

    “圈子里人人都运用图像技术,以另外的面目出现。可有些人觉得单换张脸不合口味,想找点新花样。变形金刚是人,但能把自己转化成机器,这个调调儿很合他们的胃口。我觉得那种玩法太没人情味。比如说这个邮件人,他从来不用实时交流手段。你要想问他点什么,通常总得等个一两天才有回复,像老式的邮件递送一样。”

    “就是这个人。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啊,我们知道他已经有些年了。他慢得要死,很长时间里我们一直当他是个只有一台低级数据机的乡巴佬。但最近,他搞了些非常,绝对——”波拉克蓦地想起跟他唠家常的是些什么人,当即闭嘴。

    “绝对‘炫’的绝活儿,是不是,波拉克?”女警“弗吉尼亚”重新加入对话。她拖过一把带脚轮的椅子,紧靠波拉克坐下,近得快抵上他的膝盖。她伸出一根指头戳在他胸口,“‘炫’到什么程度你可能还不太清楚。你们这伙破坏分子给社会保险记录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去年,罗宾汉把国内税务署的税收砍掉了百分之三。你和你的朋友们比任何敌对国家都危险。不过跟这个邮件人相比,你们还算不了什么。”

    波拉克大吃一惊,邮件人的恶作剧他肯定只见识过一小部分。“你们怕这个人。”他轻描淡写的说。

    弗吉尼亚的脸色变得跟她的套装颜色有点接近。还没等她开口,老警察说话了:“是的,吓坏了。这个世上,罗宾汉和滑溜先生这种人我们还勉强能对付。幸好大多数破坏分子只想自己得点好处,或者证明他们有多么机灵。他们心里明白,如果弄出大乱子,必定会被我们识别出来。没有侦破的福利金与税务欺诈数以万计,据我猜测,这些都是一小撮只有简单设备的人做下的案子。他们能逃脱,仅仅是因为偷得不多,也许只逃了点所得税,而且他们不像你们这些大巫,想追求名声。如果他们不是各自单干,揩点油水就心满意足,加在一起,可以给国家造成极大的威胁,比手握□□的恐怖分子更加危险。这个邮件人却不是这样。他好像具有某种意识形态方面的动机,知识极其广博,能量极大。他不满足于搞点破坏,想要控制……联邦特工并不清楚此人的活动持续了多久,只知道至少一年。如果不是政府里有几个部门把它们的主要文档以纸张形式留下了硬拷贝,至今还不会发现他的活动。这些部门发现下级以该部门名义呈报送审的决策与原始记录不符,查询于是开始,接着便发现电脑记录与硬拷贝不一致。更多的查询接踵而至,仅仅出于运气,调查者们发现做出决策的电脑模块以及数据资料与备份的硬拷贝有差别。问题严重了:三十年来,政府的运转以自动化的中央计划系统为基础,决策运筹越来越依赖电脑程序,这些程序直接调用数据,分配资源,提出立法建议,勾画军事战略。邮件人接管了权力,手法相当狡猾,极难察觉。目前还不清楚他的接管活动进行到什么程度,而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他修改了对联邦法律的解释,重新分配国家资源,但不清楚国内(或国外)哪些团体因此得到了好处。调查者可以直接着手追查的只有那些比较落后的部门,结果表明,部门决策模块中被做了手脚的高达百分之三十。……这个比例吓得我们魂飞魄散,光是修正做过手脚部分——我们查出来的部分——就需要大批技术人员和律师干上好多个月。”

    “军事机关的情况怎么样?”波拉克想的是被称为“上帝的手指”的系统。这个系统控制着数以千计的导弹,其打击面覆盖全球所有国家。如果他滑溜先生想要接管世界,这个系统就是他下手的对象。搞搞社会保险记录算个屁。

    “还没有渗透到那个方面。我直说吧,”老警察有点拿不定主意的瞥了弗吉尼亚一眼,波拉克明白了这次行动的头目是谁。

    “此人曾经试图切进国安局,正是因为那次活动我们才确定了肇事者的身份:邮件人。这以前无法确定,他跟一般的破坏高手不同,毫不招摇。军方和国安局所用的系统跟其他部门不一样,很不方便,不过这一次总算起了好作用。”

    波拉克点点头。

    圈子里向来避开军方系统,尤其是国安局。

    “这个人既然有本事轻而易举骗过社会安全署和司法部,却没有一举突破国安局?你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走运……我想我现在明白了,你们需要我帮你们一把,希望找个巫师会内部的人当你们的内线。”

    “不是希望,波拉克。”弗吉尼亚道,“我们吃定你了。监狱的事咱们暂且不提,哦,顺便说说,单凭滑溜先生干下的那些恶作剧,我们大可以让你在牢里待一辈子。就算放你一马,还可以勾销你的网络使用执照。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清楚。”

    弗吉尼亚的话不是发问,但波拉克还是知道答案:现代社会里,百分之九十八的工作涉及使用数据资料机,没有执照实际上等于永远失业,这还没有考虑社会安全署的起诉,坐在牢房里数监狱高墙上的花瓣的前景。

    弗吉尼亚一定从波拉克的眼睛里看出他已经认输告负,“老实说,我不像雷,不觉得你有多厉害。不过我们能抓到的人里,你是最好的一个。国安局认为,如果我们能在巫师会里安插一个眼线,就有机会揭露邮件人的真实身份。从现在起,你继续参加巫师会的活动,现在的目的不是搞破坏,而是搜集有关邮件人的情报。你可以找人帮忙,但不能说出你是为政府工作——你甚至可以编个故事,说邮件人是政府安□□去的。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他的某些活动特征很像是个使用普通数据机的联邦特工。最重要的是,你必须时刻与我们保持联系,只要我们吩咐,你就得马上合作。我说得够清楚了吗,波拉克先生?”

    他发现自己不敢与她目光相接,以前他还从来没有被人勒索过呢。要习惯这类事情,真是……真不是人做得到的。“好吧。”他终于说。

    “好。”她站起身来,其他人也随着起立。“只要呢老老实实,这一次也是我们最后一次面对面接触。”

    波拉克也站了起来。“那……以后呢?如果你们……对我的表现满意的话?”

    弗吉尼亚笑了。波拉克懂了,自己不可能喜欢她的回答。

    “之后,我们再回头考虑你的案子。如果你表现得好,我不反对让你继续保留一台标准的普通数据机,也许还能给你留下点互动式图像设备。不过告诉你,要不是为了邮件人,逮住滑溜先生能让我这个月过得心满意足。我决不会让你还有机会继续破坏我们的系统。”

    三分钟后,两辆不祥的黑色林肯开下车道,消失在松林里。

    直到车声消失之后很久,波拉克还站在细雨中望着。冷雨打湿了他的肩膀和后背,他却几乎没有察觉。猛然间他一抬头,感到雨点落在脸上。

    波拉克心想,不知联邦特工有没有这么聪明,来他家时特意考虑了天气因素:这种乌云当然无法阻止军方的侦察卫星监视这两辆车,却能挡住圈子内部成员切入的民用卫星。这样一来,就算圈子里有人知道滑溜先生的真名实姓,他们也不可能知道联邦特工来拜访过。

    波拉克的目光越过院子,落在花园里。(前后不过一个小时,自己的境况却已决然不同。)

    下午晚些时候雨过天晴。阳光照耀下,树丛枝叶上千万颗水珠仿佛一粒粒珍珠。

    波拉克等到太阳隐没在树梢后,只给廊屋东边的高树间留下一抹金辉,这才坐在他的设备前,准备进入“另一层面”。他采取的步骤比以往复杂得多,想在联邦特工的容忍范围内尽可能做好准备。要是能有一个星期作先期研究就好了,但弗吉尼亚和她那一伙人显然没有那么多耐性。

    他启动处理器阵列,在他最喜爱的那把椅子里坐得更加舒服些,仔细的将五个脑关电极贴在头部。

    长长的几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想进入“另一层面”必须达到某种程度的忘我状态,或者至少某种自我催眠状态。有些专家建议使用药物或其它隔断感觉器官的手段,以强化用户对于脑关电极读取的种种微弱模糊信号的感应。波拉克的经验自然比所有热门专家都丰富得多,他发现,只需凝望树林、静听掠过树梢的飒飒风声,自己便能进入状态。

    做白日梦的人忘记了周遭事物,眼睛所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波拉克就像这样,他的意识飘浮起来,遗世独立。潜意识中,西岸通讯与数据服务系统化为一片模模糊糊的灌木丛,潜意识之上的清醒知觉再对这片信号丛林详加检视,查询检索,找出最安全的小径,通向一块不受打扰调制空间。

    和大多数家住郊外的远程办公者一样,波拉克租用的是标准光纤联接:贝尔、波音、日本电气,加上西海岸当地的数据通讯公司,这些路径已经足以使他连通地球上任何接收处理器,几乎不存在被察觉的可能。几分钟内,他已经试探、变换了三条线路,在网上找到一块地盘进行调制计算。卫星通讯公司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出租处理器时间,低到与地面通讯线路差不多的价钱,还接受自动转帐。

    ☆、第96章 9.6

    听完母亲的话,谢妙容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对未来是不是过于乐观了。

    本来按照她占有优势的穿越前的惯性思维来说,不管是卖家具也好,还是搞个高档的采摘园,乃至酿造葡萄酒,都是要碾压这个时代的人的商业思维的。也就是说她占有信息和知识不对等的优势。况且,她本身出自陈郡谢氏,占有的政治和经济资源也是那些小民百姓无法比的。

    这几样加起来,基本可以保证她的买卖顺风顺水,大赚其钱。

    本来,她还想着以后要开家具店的连锁,要开酒业连锁,把她名下的生意开遍整个景国。

    但是,她母亲刚才说的话,提醒了她,那就是她所有的商业规划都建立在首先这是个太平盛世的基础上。但是,很可惜,现在这个时代根本不是,江南的繁华基础一点儿也不稳固。北方有强敌环伺,西南有流民暴|乱。而景朝内部,臣强主弱,高门士族们孱弱虚浮,崇尚清谈,骄奢淫逸,下层的寒族和庶民们多有不满,更别说那些依附于豪强和士族们的佃客和部曲们形同奴隶,受尽盘剥,贫苦异常。

    这样的一个王朝,统治基础可以说是相当薄弱,虽然外表煌煌,但却象是一座金纸糊成的大厦,遇到疾风骤雨,又或者天降雷火,都必然会倾覆。

    想到此,谢妙容一开始轻松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有点儿沉重起来。

    她想,不但自己的产业以后不能全部在建康,就是整个谢家也应该早有计划,将家族的产业置办一些在别处。因为建康是景朝的都城,不管是外乱和内乱,这个地方都难免会被波及。毕竟景朝的皇帝在建康的皇宫里面,王朝更替,首先必然是皇帝会被赶下台,那么先前替皇帝办事的大臣们也肯定会被卷入其中,从而遭遇祸事。在每个大臣身后又是一个家族,覆巢之下无完卵,代表整个家族出仕的大臣倒霉了,他身后的家族和族人难道可以不遭难吗?

    答案是根本不可能。

    “阿母,咱们家除了在建康周围有庄园,在其他地方还有什么产业吗?”

    刘氏虽然不明白小女儿怎么问起这个,但是还是回答她了:“若是只问咱们这个小家,我倒可以回答你。我的三个小庄园,都在建康周围一百里内,你阿父有个中等规模的庄园在离建康八十里的地方。另外,你阿父和我成亲后,将建康外一百二十里外的一个一百多顷的大庄园卖了,然后在会稽重新买了个占地更大的庄园,约莫二百顷地,其中有山,有河,有湖。你阿父没有出仕之前,喜欢在那里的山间清啸,与朋友在林下谈玄,更喜欢装扮成渔夫在湖畔钓鱼……”

    谢妙容听母亲谈起会稽那个大庄园里的生活时,语气中都是向往。

    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还记得她刚穿过来,从她娘的肚子里生出来,头一次看到她美男爹的情形,那个时候的爹真得是好美腻,气色好,肤色好,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好几岁的翩翩世家贵公子。随便谁在那种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无压力,心态又放松,也会养得跟谪仙一样吧。

    这几年,她爹入了仕,渐渐地眼角就有了鱼尾纹,从翩翩世家贵公子变成美腻大叔了。那种飘逸的仙气慢慢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贵之气。身份不一样了嘛,如今是副相了,再往上一步,可就是大权在握的宰相了。

    要是让她选择哪种生活方式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当初她爹做名士的那种生活方式,悠游林下,往来的都是兴趣相投的朋友们。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不用天不亮就去上朝,呆在百官府舍一下子就是五天,一个月休六天。天天见到的不是公文,就是那些为了权势和金钱奋斗的同僚们,又要考虑朝廷的公事,还要考虑那些派系之争,要防小人,要站好队……

    这些事情想一想,谢妙容也觉得头大了。真得有点儿同期他爹,为了谢氏宗族,放弃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奋力在朝堂上立足并打开局面。

    以后见到爹,还是要孝顺他一点儿,多陪他说几句话,给他端个茶,捶个肩膀什么的。谢妙容突然有点儿良心发现了。

    刘氏犹在跟谢妙容絮叨:“只不过你还没有去看到过,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我怀上你以后,不等你出生就和你阿父一起回建康为你祖父庆生,谁想……这么多年,事儿也多,再加上你两个阿弟出生,你阿父入朝为官,总是忙忙碌碌,就再也没回去过。那边都是派了我跟你阿父信任的管事管着,每年的收成,到年前,财帛和账本送到建康来给我过目,一些不及卖出的就地入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