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客栈 作者:木绣球
间或有一两块碎石从他手边跌落,然后又被金红的熔浆消融殆尽。
他努力半天,收回的水晶缸里却只得了薄薄的一层灵浆,便知灵脉里的灵气又少了。
“灵气逸散的太快了些。”觉出不对的高师傅自言自语道,“在这么下去,灵脉可就没几日可撑了。”
怀揣着疑问,他咬了咬牙又往下爬了些,知道那熔浆都没过了他的脖子了,他这才堪堪收集到了半缸的灵浆。
虽然只得半缸,但应急也已足够。于是他不再多留,忙爬上去准备回客栈。
归往客栈的路上尸骨累累,初生的魍魉用自己漆黑的利爪撕扯着其他妖怪吃剩下的凡人尸首,企图吸食那碎尸肉块中仅剩的那点子力量。当怀抱着水晶缸的高师傅出现之时,它们便马上吐出口中渣滓一般的肉块,蠢蠢欲动的向着他群聚而来。
满面横肉的高师傅狠啐一口,肌肉鼓裹的手臂登时就粗了一大圈。他一手抱紧了水晶缸,一手摸出腰间的锋利的尖刀闷声道:“都给老子滚开!”
魍魉们本能的瑟缩一下,但那缸子灵浆又是那般的诱人,引得它们无法就此退后。
高师傅怒目圆睁的上前一步,枯木焦炭在他的脚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惊得尚未见过世面的魍魉们四处窜逃起来。
高师傅满意的收回尖刀,然后大步一迈,就准备直接回客栈。
谁知他的脚还未落地,便听见身后有动静。
他不自觉心跳了一下,忙回头去看身后。
“你手里的灵浆——”姿容绝世的胡嵇摇摆着雪白的长尾,对着他伸手道,“给我吧。”
“你没回狐族?”高师傅咋舌地抱紧了水晶缸,颇有些不乐意,“这是我家卿卿要的,不能给你。”
胡嵇被拒也不生气。他千辛万苦保住的第九尾已经散尽了,这世间还能有更让他动怒的事情吗?
他看着高师傅,微波粼粼的眼眸里满是霞云的璀璨光辉。他一笑,高师傅便觉得有些不忍起来。
“胡嵇啊胡嵇,你莫要怪我现在不帮你了。”他为自己辩白道,“只是我家卿卿偏生效命于黑三郎,有道是妇唱夫随,老子少不得要跟着我家卿卿了。”
“我知道。”胡嵇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良禽择木而栖,妖界原就是以力量为尊,你半道改向也是合情合理。如今我技不如人,也只能认输了。”
“你想开了就好了。”高师傅忙点头附和道,“照我说,你也别惦记青衣丫头了,再另去找个阴年阴月阴时的小娘子双修吧!说不定哪天你的尾巴就修回来了。”
胡嵇眸光微闪,原本摇摆不止的狐尾霎时就被隐匿了起来。
高师傅见他的眼睛还在看自己怀里的水晶缸,便劝道:“灵脉里灵气何其多,你何不自己去灵脉里饮个够?”
说完他又觉自己仿佛出了个坏主意,一时又有些后悔起来。最后只得不自在的抓了抓肚皮急道:“不说了,卿卿还在等我回去呢!那我就先走了,你自个儿保重吧!”
“这灵浆,你们是要用来酿玉琼浆的吧?”胡嵇叫住急于奔走的高师傅悠悠道,“我若是你,就不会这样直接带回去。”
“怎么?”高师傅迟疑的回头问道,“这灵浆里有古怪?”
胡嵇颔首,然后在高师傅诧异的目光中再次伸手道:“狐族原就是拜月修行,若论玉琼浆,这世间再没人能胜我们。你若信得过我,不若就交予我来酿造吧!”
“可是……”高师傅迟疑道,“你莫不是还没死心吧?”
“我已经无第九尾可修了。”他不自觉显出几分哀伤之色来,但眨眼间又被他压制了下去。他抬头望天,口中叹息道,“此番谋算波及甚大,他日主人必要责罚于我。我现在也不过是想亡羊补牢,好护自己周全罢了。”
高师傅闻言反倒有些惊慌起来,他焦急的在原地转悠了一圈,随即高声道:“我险些给忘了这茬事儿了!账房先生!账房先生必是将客栈的毁损都报上去了!我这便去找他打探一下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我现在急切渴望奔向自由,今天也心塞塞的
☆、第240章玉琼浆
高师傅跑的甚是匆忙,惊得沿途的魍魉小妖仓皇逃窜起来。乐文
因客栈的账房先生素来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他围着客栈找寻了好半天,也没能找到账房先生。
一揣测起那从未谋面过的客栈主人将会以何种严厉的方式处罚他们,难逃其咎的高师傅甚是忐忑。
归来的蛮牛略抬头,就瞧见自己那口子愁眉不展的抱着水晶缸蹲在大门口。他的身后是一群蠢蠢欲动的客人,那一双双眼睛皆都冒着青光的望着那缸子灵浆。
蛮牛也不出声,只拔出了背后那把重剑凌空一挥。
锋利的剑气带着森森的寒意直逼群妖的门面,群妖本能的退后,虽然心中甚是垂涎那缸子灵浆,但细想想蛮牛效命于谁,那抢夺的念头登时就被压了下去。
高师傅一见蛮牛,就哭丧着脸哀嚎道:“卿卿,这可如何是好?这客栈的账房先生锱铢必较,又心黑手狠,现踢馆的那群凡人逃之夭夭了,那毁损的物件,账房先生该不会是要算到我们头上来吧?”
“大概是会如此。反正债多不压身,多一点少一点并无甚区别。”蛮牛仿佛并不在意,只劈手夺过水晶缸细看里头的灵浆,待瞧见只半缸灵浆,顿时又皱了眉道,“怎么只带回来这么点点?”
“灵脉快见底了……”高师傅随口解释了一句,又愁眉苦脸的继续道,“卿卿,你怎知那账房先生的可恶之处。此番债务必不是桌椅瓢盆可比的,按他往日那计价的方式——”
“我计价的方式怎么了?”一个细若蚊讷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高师傅头皮一紧,有些不敢回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帐算的不好?”鲜少出面的账房先生一脸不高兴的拐到高师傅的面前,他拖着自己那头冗沉长发,逼近高师傅的脸质问道,“你肯定是这样想的!”
高师傅额角滴汗,很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肚子,半响才闷声道:“我没说你账算得不好,我只是说你要价太黑——”
“那不就是帐做的不好的意思吗?”账房先生皱了皱鼻子,淡薄的脸上现出几分不悦来,“我在这里当了千年的账房了,还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的帐做的不好的。”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册密密麻麻的账本来,就那样摊开了捂在高师傅的脸上道:“你看看,再给我指点指点,我做的帐哪里不对?哪里价高了?你说明白道详细了,我才能接受。”
高师傅只来及瞥见句琼玉千斤,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那可恶的账房先生就像是故意的一般,用力将账册碾在自己的脸上。
高师傅被捂得险些透不过气来,待要伸手撕开对方的手,就又听见他愤愤不平道:“亏我还念着共事的情谊,想徇私情给你指点个还债的路子!现在看来还是免了。”
说罢他呼啦一下将账册仔细卷好了塞回到自己的袖子里,然后愤愤不平的走开了。
及时反应过来的高师傅忙拽了他的袖子想讨饶,不曾想账房先生气头正盛,当即一甩袖就朝着围观的客人走去。
只不过是两步功夫,他在形形色色的客群中一晃,高师傅便再也找不到他了。
按说账房先生拖着那头及地的长发应当是十分显眼的,但奈何他长了张过目就忘的脸,若不是他方才戳着自己的脸质问自己,只怕自己也认不出他来。
一思及此,高师傅便有些懊恼。
他捶胸顿足一番,然后对着冷眼旁观的蛮牛道:“卿卿,这可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蛮牛漫不经心的将水晶缸夹到胳膊底下,然后边走边道,“他没马上在那账册上给你添个数字已经是很不错了。现在莫要再惦记这些有的没的了,还不快去仓库寻些月光帐出来,趁着今夜天晴,我们多接些月光。”
高师傅讷讷的抓了抓脸,忙答应着追了上去。
伫立在扶栏之上的黑三郎眼瞧着蛮牛和高师傅一前一后的朝仓库去了,便低头对着托腮蹲在一边的秀秀道:“你闲来也无事,不若去帮蛮牛的忙吧!青衣眼下甚为虚弱,亟需灵气充足的大补之物。”
“可是秀秀要是走了,谁来给你们守门呢?”秀秀一脸天真的说道,“娘娘以前常让秀秀帮忙守门的,她说外头好多爱管闲事的人,老爱打扰别人治病,但要是有秀秀在,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黑三郎面颊先红后青,尴尬的假咳两声后,他支吾道,“今天我们不治病了,所以你只管放心去帮忙吧!”
“唔……”秀秀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就欢快的起身拍着手道,“那好吧!那下次你们记得要告诉秀秀哦!到时候秀秀一定不会冲进去打扰你们的,一定会好好帮你们看门的!”
“去吧去吧——”黑三郎不敢答应,只不停的摆手催道,“不到天黑不要急着回来——”
秀秀一走,他身形一闪,便如一阵疾风直奔青衣的房门而去。
被打开的房门在他的手上轻轻一荡,然后就悄无声息的阖上了。
正倚在窗边呆看景色的青衣停下抚摸肚皮的手,转头朝他望去。
“冷吗?”黑三郎见她脸上越发没了血色,便心疼的上前环住她的肩低声道,“可是有哪里不适?脸看着仿佛又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