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四十九剑 作者:弄清风
于是树笛声再起,尖锐急促的声音驱使着妖兽不断地、疯狂地冲向翁城,可是入目的情形还是让白面具蹙眉。
《破阵曲》奏响,乐曲声极大地影响着妖兽,迫使它们无法绕过翁城直奔神京。这首出自大夏第一任国相的曲子,实乃人间第一大杀气,练至大成,甚至能控制妖兽的灵魂,迫使它们直接自爆。
思及此,白面具眸光闪烁。
他似在挣扎,不知该下何决断。而妖兽的吼声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凄厉的、愤怒的、癫狂的,仿佛在不断地催促他、催促他。
翁城久攻不下,金满与陆云亭亦加入了厮杀。大量的妖兽随着乐曲声无法自控地冲向城楼,可若是攻不破,便只有死在这里。
不能再等了,与其看着同族们一个个死去,不如早下决断!
白面具再度遥望了一眼神京的方向,祈祷阿秋一行能够安然无恙。再回首时,眸中掠过一丝狠戾。
能完全操控《破阵曲》的国相已经死了,而他们为了今天这一战,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想要摆脱乐曲声的控制,方法只有一个。
白面具的眸光越狠厉,脸色就越是发白。面具遮住了他的脸,让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可他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咻——”一道报信烟花蹿上天空,烟花绽放的刹那,分散在各处的白面具接到指令,纷纷捏紧了手中的树笛。
下一瞬,尖锐的笛声以前所未有的攻击姿态响彻雪域,风雪不能阻隔半分。
金满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因为这声音里蕴含着充沛的元力,是白面具在极力将之扩散。而只是这思索的刹那,笛声已尖锐到刺痛他的耳膜。
“闭耳!”金满当机立断。
修士们却没有他反应得那么及时,不少人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攻击微顿。然而让金满更诧异的是,妖兽受到的影响并不比修士少。
这白面具到底在搞什么鬼?
金满蹙眉望着那骤然间陷入狂乱的妖兽,刺耳的笛声和妖兽痛苦的声音混杂在一处,如同一把生锈的锯子切割着他的神经,烦躁难忍。
蓦地,一抹红色出现在金满的视线中。
笛声刺破耳膜,鲜血从妖兽的耳朵里流淌而下,城外大乱。
“这……”陆云亭愕然地看着这情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金满亦沉下脸来,他们都没有料到白面具竟会这样狠,不惜毁去所有妖兽的听觉,也要屏蔽乐曲声对它们的影响。
不,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如愿。
“继续奏乐,不要停!”金满大声喊着,身影迅速化作一道流光坠入妖兽群。他如惊鸿般掠过一只只妖兽,看到它们尽皆流血的双耳,大感不妙。
若乐曲失去原有的效用,翁城便也无用了,妖兽们将会铺散开来,大举入侵神京。
他立刻折返,与陆云亭汇合。
陆云亭急忙问:“现在怎么办?”
金满眯起眼:“让大家都散开,翁城无用了,所有人以五人为一组往东西两侧去,能杀多少是多少!”
陆云亭心惊,他虽不大赞同金满的为人处事,可却认同他的聪明才智。金满都这么说了,那情况一定已经糟糕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
白面具,这是抱着牺牲所有妖兽的觉悟在跟他们拼了。
陆云亭不由握紧了剑,目光所及之处,双耳流血的妖兽们痛苦地四处乱窜着。极致的痛苦让它们更加的凶残、暴虐,而当这些妖兽全部铺散开来……
天地之大,该如何阻挡?
该来的还是来了。
修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了个措手不及,但好在金满的命令下达得及时,将修士如撒网一般撒出去,于东西两侧重新构筑一道防线。
妖兽们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无论是笛声、剑鸣,还是呼呼的风声,但它们还记得最初的号召——它们要去神京,神京就在前方!
转眼间,妖兽与修士便毫无花哨地厮杀在一处。若是有人御剑飞到高处,便能看到一条不甚笔直的血线蜿蜒在无边的雪原和林海之上。
同样的情形,接连发生在玉城和临城。修士一方彻底失去了对妖兽的控制,数万万妖兽从四面八方奔向神京。
而能够阻挡他们的,只剩下血肉之躯。
原始的厮杀拉开帷幕,此时此刻的神京城,却迎来了诡异的平静。白面具凭空消失,不见踪影,过年的气息却开始蔓延至每一条街巷,甚至于神经紧绷的修士们,都迎来了难得的放松。
小玉儿在吉祥客栈门口堆起了雪人,堆一个师父,再堆一个青姑师姐,还有萧潇师弟、大师兄、有穷师兄等等。
大大小小的雪人排成行,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徒有穷看不过眼,忍不住跑过去帮他改良。正在房间内密谈的戴小山和萧潇看到楼下的情形,不禁相视一笑。
某处僻静的院落里,或坐或站的人却一个个面沉如水。
房间里传来浓郁的血腥味,屈平焦灼地在门外来回走,好不容易等到门打开,立刻冲进去。病榻之上,阿秋唇色惨白,形容消瘦,这脆弱的少年模样刺激着屈平的神经,让他不由攥紧了拳头。
“咳、咳……”阿秋睁开眼来,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纱帐,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屈平连忙上前搀扶,却不料被他死死抓住手腕,低哑的声音冲入耳中:“尧光呢?他在哪里?”
屈平摇头,“他没有跟我们一起走。”
“哈。”阿秋轻笑一声,戏谑的目光扫过屈平,道:“你看,他果然跟我们不是一道的……咳、咳……他已经记起来了,等你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说不定,他就要杀你了……”
屈平指尖微颤。阿秋说得没错,他越来越像一个人了,囿于人类的情感,左右了他的初衷。无论他对尧光如何愤懑,他也始终无法放下这么多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灰暗的日子,不是吗?好不容易快熬到头了,怎么就能、就能变成现在这样呢?
阿秋推开他,复又躺回去。
两人不再说话,气氛尴尬又沉凝。良久,阿秋终于打破了沉默,问:“如今外头的情形如何了?”
屈平深吸一口气,终是找回了自己该站的位置,道:“外头一切如常,没有再发生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