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刻印里暗藏了不少提前贮存好的魔力,它们像是流水一般滋养着手臂上濒临枯竭的回路, 和已经受过致命伤的身体。
洛基的行为逻辑一向很难猜测,但是这一次的行动果断狠厉,超脱所有人的预料。兴许背叛本身就是诡计之神的习惯,但是手背上的令咒仍旧完好无损, 他只不过是单方面的屏蔽了魔力的通讯,甚至提前解除了视觉共享的连协。
到现在,谁也猜不透诡计之神本人的想法了。
破坏掉小圣杯的机能是一回事,和卡达菲尔斯联手又是另一回事, 藤丸立香略微思索,决定将注意力还是放在接下来世界末日的预言上:“所长……呃,我是说,阿尼姆斯菲亚先生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他说条件已经备齐。”
伊芙回忆着埃尔梅罗二世简讯当中对自己的转述:“我们现在就走在世界变动的岔路口上,但是没有对于方向的暗示……重伤的消息传到伦敦以后,老师他已经买了机票打算过来了。”
能够见到那位曾经一起拯救过人理的埃尔梅罗二世,藤丸立香也觉得很高兴——哪怕在这个世界里,她们应该并不认识。
而在魔术师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只手握住了自己。
伊芙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己的魔术回路突然被打开了, 下一秒才意识到, 这只手和印象当中的瘦削指节有所不同。
温暖而柔软, 手指上带着一层薄薄的茧, 是久经锻炼过的女孩子的手。
那是玛修·基列莱特的手。
少女的目光温和而坚定,玛修·基列莱特用笃定的语气开口:“伊芙小姐,你今天让我去举起那把妙尔尼尔,其实原因并不只是你说的那样,对吧?”
人造人没有回话,而玛修显然也不在乎对方的反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然的话,讨论到永不放弃的精神,和七度拯救世界的伟业,应该让前辈去试试看才更加符合逻辑。”
藤丸立香一下子有点脸红,但是还是让玛修继续说了下去。
“伊芙小姐更在意的应该是我的事情吧——我是说,作为设计婴儿所诞生的我,依旧可以被卢恩所认可这件事。”
夜色之下,玛修目光如炬:“Caster先生他留给了你更多的信息是吗?”
半响,白发的人造人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他说,让我‘考虑如何度过比起原定计划多出来的这段时间吧’。”
这句话当然是被伊芙修辞过的,原本的版本说出来更难听一些,不适合在大半夜讲给两个甚至还未成年的小姑娘。
时间还原到吉尔伽美什和埃列什基伽勒两个神灵级别的从者互相全力全开对打的时刻,在伊芙耗尽了魔力从天空中坠落的时候,对于洛基的突然跳反,她其实并非全然没有预料。
脊背上的魔术刻印微微发烫,像是在为遇到了源流的魔力而感到雀跃。下一刻刀尖刺破皮肤,洛基向着所有人露出挑衅的笑容,宣称自己已经选择了新的合作伙伴并且即将获得圣杯战争的胜利,与此同时,伊芙的脑海之内却响起情绪截然不同的警告。
“你现在已经从圣杯战争当中出局了。”
“想办法苟延残喘地度过你接下来的人生吧。”
关于如何度过作为人造人的一生,伊芙并非第一次开始考虑。只不过,再度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境况和从爱因兹贝伦家里醒来又有所不同。
在埃尔梅罗教室里的时光弥足珍贵,周围人都足够热闹,因为老师的指使她本人也很少有闲暇,在大部分的前辈们堪称迁就的照料之下,她忙着适应作为时钟塔魔术师的新生活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太多。而如今,整个世界的未来岌岌可危,老师正在从英国伦敦赶来的路上,圣杯战争尚未结束,在这样的情况下去选择中场退出显然让人心有不甘。
或许正是知道这一点,洛基直接掏出小刀来将对方捅了个半死。
当然,诡计之神永远不会吃亏,少了一个Master之后,他总能找到备用方案,无论如何都不会耽搁掉圣杯战争。
看着若有所思的伊芙,历经冒险的玛修·基列莱特对于这种心态就颇有一种“过来人”的感觉。作为迦勒底人类与从者融合试验的产物,她的诞生和伊芙相比不遑多让,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在拯救世界的旅途当中,获取了对于自己而言无比珍贵的回忆。
最初的愿望是天空。
在被告知了这具身体的活动年限只有十八岁的时候,玛修·基列莱特在离开无菌房间的那一天里,许下的第一个愿望,是想要看到和南极风雪所不同的、真正的晴朗天空。
再之后,是想要和前辈一起度过七度拯救世界的旅程。
再之后是七次的异闻带,守护泛人类史的战争。再之后,是寻回罗马尼·阿基曼医生的征途,再之后是……
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将生命连接在了一起,愿望总会在旅途之中不断变生,她握着一双同样从既定的命运之中走来的双手,满腔情绪糅杂在手指尖,却不知道应该要怎样才能好好对另一个与曾经的自己相似的人表达出来。
藤丸立香显然也理解了这样的心情,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既然这样的话,大家都出去试试看举起妙尔尼尔好了。”
玛修瞪大了眼睛,伊芙也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来。藤丸立香在所有人眼里——哪怕迦勒底的影像记录里都是个老实可靠的形象,趁着大半夜偷偷摸摸出去“拔石中剑”实在不像是她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