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锥像是直接戳在了空气中,没有在皮肤上造成任何实质的伤痕。但是带来的疼痛货真价实,这是直接凿击在灵魂上所带来的伤痛。需要在整个身子的魔术回路之间开辟出能够容纳魔术刻印这个“异体器官”的新的通道,原本庞杂繁复的魔术回路在这里反倒成为了阻碍。
就像是集成电路板的元件太过密集一样——印象之中,埃尔梅罗老师曾经如此感叹过,但具体集成电路板又是什么东西,伊芙并没有什么太过直观的印象。
虽说被灌输过足量的知识,但是这之中现代化的电子技术方面显然是欠缺的。似乎是爱因兹贝伦的传承性格之一,她对于魔术有着足够的敏锐度,但是在其它方面,就如同造物主在偷工减料一般,连情绪都要钝感一些。
——也或许,这种“偷工减料”是刻意为之。
“说点什么吗?”
伊芙的鼻尖沁出汗水:“起码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想转移点什么?”
洛基手底下动作不停:“希望别是太复杂的话题,这样会影响我的专注度。”
“比如……圣杯?”
伊芙的声音轻飘飘的:“等你拿到圣杯之后,想用它来实现什么愿望呢。”
“唔,你呢?”
洛基没有明确回答,而是反问回去:“之前那个铁皮罐头和花纹紧身衣问你的时候你说是为了探寻根源……就是这种理由吗?”
“……我也不太清楚。”
伊芙的声音闷闷的:“但是一般来说,魔术师追求圣杯,就是为了溯源根源之涡。而爱因兹贝伦作为圣杯战争初始的御三家之一,和远坂家以及马奇里家合作,目标则是为了实现全人类的救济。”
“全人类的救济——靠三个家族,以及七个魔术师的争斗来实现。”
洛基重复了一遍这个描述,毫不留情面地讽刺出声:“还不如让我来统治整个中庭来实现全人类的救济快一些。”
“噗嗤。”
伊芙整张脸闷在靠枕里,虽然脊背上的疼痛难以忽略,还是因为这句话笑出了声。
“你在笑话我?”
洛基抬高了音量:“所以说果然还是蝼蚁的想法,绝大部分的中庭人都只有适合被统治的份!剩下的那一小撮有脑子的人——”
他看了一眼咬牙忍痛却一动不动的魔术师:“在本神的麾下当个部下就好了。”
“爱因兹贝伦曾经想要实现的救济,不是这样的东西。”
伊芙的声音带着笑意,果然除却成年人的形态,原来少年的样子才是本体的吗……这个中二的程度有些夸张啊。
又不是那位吉尔伽美什王。
“那是打算做什么?”
洛基抬眉。
“第三法,灵魂的物质化,依托第三法来实现的全人类的救济,原本是想要让所有的人类摆脱死亡威胁,从灵魂层面上转换得不老不死的术式。”
伊芙整张脸埋在抱枕里,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曾经爱因兹贝伦的先祖们觉得人类的痛苦根源来自于生命长度的短暂,魔术虽然可以将肉体的时间延长,但是灵魂的损耗却仍旧是不可逆的。藉由第三法,让灵魂的损耗削减至近乎为无的程度,这样的话,哪怕是人类,也可以获得漫长的寿命。”
“——这就是最初圣杯战争的构想。”
洛基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个在理论上,确实有可能实现。”
不过如果将不老不死彻底带到米德加德的话,所造成的结果或许会导致人类这个种族彻底畸变为别的什么存在……
这让他不由得多看一眼这个奇妙家族的末裔:“所以你也有这种疯狂的想法吗?将整个人类种族异化成为生命漫长的怪物?”
灵魂没有能够承载漫长生命的器量,而偏生用别的方式将这样的灵魂固化千百年乃至永恒,这种想法在神的眼中堪称疯狂——阿斯加德人的寿命格外漫长,但是即便如此,也仍旧有其极限。
伊芙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这种愿望。”
她说道:“我只是想参加圣杯战争。”
偶然联通的梦境当中,洛基还记得,面前的这个人看向她的老师,很认真地说道:可是不会再有圣杯战争了。
神色和声音都足够平静,却像是已经完成使命的齿轮,想要停下属于自己的发条。
“不在意比赛的奖品,而只是享受互相厮杀的过程?”
洛基笑了笑:“这可不是什么正常念头,我那个热衷于打打杀杀的愚蠢哥哥偶尔也会产生这种想法,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被我母亲修理一通。”
“……”
疼痛让思维变得缓慢:“你总是提起你哥哥。”
“那可是我千年生命当中最大的烦恼源。”
洛基淡淡回答道。
“那,你还没说你得到圣杯之后的愿望。”
魔术刻印的篆刻同样会带来困倦,身上的魔术回路被反复激活逸散着魔力,疼痛裹挟着疲惫的感觉导致整个人从思考到言语都有几分迟滞。
“——我想拿起一把武器。”
彻底陷入意识消退的沉眠之前,伊芙听到Caster先生迟疑着吐出最后一句话来。
这一定是错觉。
那么骄傲的Caster先生,怎么会用这种犹豫的语气来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