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斛春 作者:月泮
萧绍皱眉,依他对林姝的了解,这姑娘性子阴晴不定,看似直来直往内里心思却十分诡诈不能以常理度之,她三五次来寻珍姐儿必然不会做无用之事。
“加派人手给我盯紧了,尤其是哪个叫圆一的和尚,切记万不可打草惊蛇。”
京中传来消息,说上次关于七皇子身世的流言乃吕贵妃的手笔,圣上大怒斥责了吕贵妃,并罚她闭门思过。如今宫里温婕妤与李德妃这两朵解语花双姝并艳丽。
诸皇子中四皇子自宫变后便一直韬光养晦。五皇子在朝中办事甚是用心,多次受圣上夸奖,五皇子妃贤德大度在京中素有贤名。六皇子骄纵跋扈京中无人不知。
皇帝在这个时候传出立太子的消息,七皇子以皇后嫡子的身份力压众兄弟雀屏中选,定南王府再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随同诏书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封赐婚圣旨,乾宁帝将念恩候金家的大小姐赐婚给了定南王五子萧行。
念恩侯金家乃当今圣上的母家,现任念恩候是圣上表弟。因有钱家压着,念恩侯府一直默默无闻,虽然皇帝时有赏赐但多年来侯府一直处于有富贵而无实权的尴尬境地,因此在京中也算不得什么顶尖的人家。不过自从去年太后薨逝,念恩侯府的人算是熬出头了。
皇帝立太子,赐婚让萧家同自己的母家联姻,这又拉又打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5章 自我
赐婚来的突然,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可指摘之处,皇帝母家念恩侯家的大姑娘配定南王府的小爷,怎么说都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然而这位金小姐就像是皇帝名正言顺打进定南王府内部的一颗钉子,她的存在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定南王和萧绍对此不置可否,柳王妃却一心里觉得对不住小儿子。
萧行本人对这事倒是无所谓,身为嫡幼子因上头有能干的哥哥,从来在他身上就是宠爱多责任少。不过他自认为一个女人他还是能搞定的,难得他也能替家里出力,再说他娶总比二哥娶强。
他反过来安慰柳王妃说“母亲,管她是谁,嫁进来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她但有不好母亲再教她也就是了。”
众人不知道的是这事还真被萧行猜中了,原本乾宁帝想将金小姐赐给萧绍做侧妃,皇后从中拦了一下子,说“圣上母家的嫡出小姐身份尊贵怎好与人做妾?若是个皇子也就罢了,绍儿这样的没得委屈了人家好姑娘。”
乾宁帝一听这话也有道理,金家好不容易熬得钱太后没了,他不能自己给自家人没脸啊。于是皇帝大笔一挥这位金小姐便从世子侧妃变成了王府的五少夫人。
念恩侯府里,接了圣旨的金玉娘听到消息后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扯烂了几条帕子。闺房之中她哭的梨花带雨,对了母亲念恩侯夫人大发脾气“呸,什么狗屁的五少夫人,皇后娘娘这是在糊弄傻子呢,皇伯父也糊涂了?想那定南王世子今后就是定南王,他的侧妃又岂是一个四品将军的夫人能比的?”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小声点。。。。。。”见女儿口不择言,居然连皇帝和皇后都给怨怪上了,念恩侯夫人恨不能上去捂住她的嘴。
“这是在咱们自己家中,母亲可怕些什么?”金玉娘一把甩开母亲的手,不无气恼的想着明明他们念恩侯府才是皇帝的正经外家,本该是外戚之首才是,凭什么这些年来却要缩着脖子做人,处处低那个钱家一头?要不是祖父父亲皆是懦弱胆小之辈,金家怎么会被人压的几十年抬不起头来?
这么想着她不由悲从中来 “父亲但凡争气些,当初五皇子妃的位子又哪里轮得到姓钱的丫头头上?”
金玉娘同五皇子妃身份相似年纪相仿,她从小就处处同钱氏比较,若是赢了还好,一旦输给对方回到家里必定是大发雷霆,也不知多少人要跟着遭殃。
“你这孩子,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好好同女婿过日子就是了。想那定南王府可不是别的王府可比的。再说女婿是王爷和王妃的小儿子,听说在家中最受宠爱,当初他一出生圣上就封了四品将军,你看着吧,以后啊女婿说不准也能封个郡王也说不定呢。”
按大魏朝的惯例,亲王之子除一人继承王位外,其余嫡出之子皆封郡王。虽说定南王府乃异姓王府不依此列,然而以如今定南王府的权势,这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母亲说的可是当真?”金玉娘止了眼泪,抬头看念恩侯夫人两眼发光。如若萧行能得封郡王,那她岂不就是郡王妃了,虽说比钱氏的皇子妃差些,可架不住王府富贵啊。
念恩侯夫人如今一心想着安抚女儿叫她不要再闹,好高高兴兴出嫁,当即点了点头凑到她耳边说到“傻孩子,你到底年纪小想的浅需知世事无常,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怎么就知道女婿以后没有当郡王当亲王的时候?”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想当初先太子生而为太子,何等风光?可谁成想竟然那般就去了呢。”
“母亲的意思?”金玉娘脸色发白,看向念恩侯夫人的眼中满是恐惧。她到底年纪小,虽说好胜了些可不过都是些闺阁小女儿间的意气之争。如今在她眼中一贯胆小怕事的母亲,居然眼也不眨的说出此等诛心之语,一时间她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
念恩侯夫人握住了她的手,两只眼睛盯着女儿的眼睛,声音低低的同她说到“好孩子,母亲什么意思也没有,你只要记着嫁过去后同女婿好好过日子,母亲同你保证,你想要的有朝一日都能心想事成。”
念恩侯夫人的手很有劲,金玉娘被握的有些疼,可是眼前的母亲实在太过陌生,她一时忘了呼痛只呆呆的看着母亲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好好同他过日子。”
日子过到了十月底,这时候周宝珍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萧绍如今最爱做的事便是每晚临睡前将耳朵贴在周宝珍的肚子上同孩子说话。
记得有一次萧绍刚将耳朵贴上周宝珍的肚子,腹中的孩子便猛动了一吓,就这一下将一贯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定南王世子唬的差点儿从床上摔了下去。
“他动了?”萧绍顾不得尴尬,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周宝珍有些呆愣的问到。
周宝珍半靠在引枕上,捂着嘴不厚道的笑了,全然忘记了白日里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时比眼前的男人也强不了多少。
她伸手牵住了萧绍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含笑朝他说到“是,他动了。表哥孩子在同你这个父亲打招呼呢。”
萧绍有些颤抖的将自己的大掌轻轻覆上周宝珍雪隆起的小腹,哪里的触感温热细腻,就见他凝神静静感受,过了半响他抬头有些惶恐的朝周宝珍问到“他怎么不动了?”
这几乎是第一次萧绍对周宝珍流露出无助依赖的情绪,周宝珍只觉得这一刻的萧绍像是她的另一个孩子,她将手盖在萧绍的手上,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无限爱怜,温言同他解释“他并不总是动的,动一下便要歇上许久,不过严嬷嬷说等过些日子孩子长大些就该动的多了。”
萧绍如蒙童般的点点头,看向周宝珍的目光近乎虔诚“英英,你真了不起。”
那一夜萧绍一夜未睡,他坐在锦帐之中,整晚对着熟睡的周宝珍和她的肚子发呆,有一度甚至泪流满面。
他无法解释自己内心巨大的惶恐由何而来,这是当年他带着五百精骑被敌人五千人马包围时都无法比拟的恐惧。
或许通过周宝珍有孕这件事,萧绍终于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他不知道不了解甚至完全无法掌控的事。于是萧绍做了件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事。
第二日一早萧绍天不亮便带了纯钧几个出门了,直奔波到后半夜才回来,主仆几个风尘仆仆脸被北风吹的通红,嘴唇上也都起了干皮。
柳王妃披衣看着一身狼狈的儿子不禁有些吃惊的问到“你这孩子这一天跑到哪儿去了,珍姐儿那孩子直等了你一日。”
“母亲!”萧绍突然在柳王妃身前跪了下来。柳王妃被他唬了一跳下意识的便要去扶他嘴里说着“你这孩子,好好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萧绍抓住了柳王妃的手,跪在床边对了看了她说到“母亲,儿子不在家时,求母亲千万照看了珍姐儿,这孩子心地好心肠又软,看见个不如自己的就要可怜人家。。。。。。”他絮絮叨叨胡言乱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说到最后就见他红了眼对柳王妃恳求到“母亲,珍姐儿生产时若儿子赶不回来,但有意外求您记着保大人,一定保大人,珍姐儿是您一手带大的,您一向最疼她对不对?”
“你这孩子,魔怔了不成,今日怎么胡言乱语起来,难道母亲在你心里就是那等只要孙子不要媳妇的人?”柳王妃看着明显有些反常的儿子,也不知这孩子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母亲还没答应儿子呢,无论什么情形下母亲必须保住珍姐儿。”萧绍突然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非要柳王妃亲口答应不可。
“好好好,母亲答应你,无论什么时候总会保住珍姐儿的。”
萧绍回院子里去了,柳王妃这才想起来被他一通胡搅蛮缠自己居然忘了问他今日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了。
“去将跟世子的那几个小子给我叫进来。”
不一时纯钧几个进来,柳王妃已经更衣在外间等着了。
不待几人行礼,柳王妃便开口到“礼就不必了,你们只说今日世子到底去外头做什么了?”
几个人互相看看,最后纯钧上前一步回到“今日一早,世子就把我们几个叫上往城外去了,起先咱们也不知道世子究竟要做什么,反正一路就到了宝应寺了。。。。。。”
“你说绍儿今日将城外的大小庙宇跑了个遍?他去庙里做什么,他不是一贯不信这些?”柳王妃听过后更诧异了,他这个儿子一向自负的很,从来只信自己不敬鬼神。
“奴才们跟着世子,只听他在佛前磕头祷告,说什么他自知杀戮无数罪孽深重,只求佛祖明辨是非,这一切都乃他一人之过,万万不可降罪于世子妃同她腹中的孩子。之后又给了庙里大笔的香油钱,让他们每日早晚替世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念经祈福。”
柳王妃听后简直哭笑不得,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个霸王,如今到了佛祖面前还是改不了这副唯我独尊的性子,你这到底是去求佛祖保佑呢,还是给佛祖警告?
锦帐之中,周宝珍的唇微微张着,小脸红扑扑的睡的很熟。萧绍跪在床前拿起她的一只手贴在了自己的前额上,他回想起今日自己在佛寺之中磕头的情形,想起了佛祖那双仿佛看透世间万事万物宁静而悲悯的眼睛。
他想我的英英这样好,必然该是佛祖宠爱的孩子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狂霸酷跩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世子殿下终于意识到有自己也有力有不逮之事
心中难免也要生出几分惶恐敬畏来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也是好事
不会怕的人是要摔跟头的
表哥同珍姐儿都在成长
感谢各位看文和留言的朋友 今日卡文卡的一塌糊涂 希望没让大家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