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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天下皆已太平,世间再无沙场,否则我永远不会安身于锦绣繁华中。”
    “我的心指向何处,枪锋便指向何处,而我不会因为谁、去改变自己的方向。”
    “哪怕前路是死路,我也要提着我的枪闯一闯,若有人阻拦、那我只能将他留在安逸的角落。”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直到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在夜色里晃着我的簪子,把所有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我就想着,这人和我一样傻,连死也不怕。这辈子就是他了,只有这样的人,能陪一个随时准备赴死的人走下去。”
    姬倾沉默了片刻,而后他缓缓拉住了司扶风的手,一寸寸收拢在掌心。那透彻入骨的力量,让司扶风也忍不住低头看了看。
    姬倾在深长的呼吸,他如月似冰的声音清泠泠洒落在阳光下:
    “我绝不会拦你。”
    “除非这世间再无暗鬼,这天下再无阴谋,否则我无法安眠于锦绣之中。”
    “不仅是你,我亦是随时不在的人,但那天之前,我要抓紧你的手,直到最后一口气。”
    “为了你,我会拼尽全力、让那一口气、多喘片刻。”
    他顿了顿,薄烟般的睫影垂下来,那殷红的唇角忽然勾起一点隐秘的愉悦:
    “你的聘礼的我接了,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司扶风微微一怔,她狠狠掐了把姬倾的腰,眉头就皱了起来:“秘密?你还背着我有秘密?”
    姬倾一把扯住她的手,扫了一眼又想围观、又要假装东张西望的众人,俯身于她耳侧,温热的气息就扑向她的耳垂、撩拨着发丝,轻抚在心尖上:
    “等回了京城,你一个人来找我,我单独告诉你。”
    司扶风又在他挺拔的腰杆上掐了一把,恨恨地收回手,嘟囔了一句:
    “神神叨叨,我就不信你还能变出花来。”
    姬倾唇边愉快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垂下眼帘,眼睫笼着清晨朦胧的光,闪闪烁烁,像是跳跃着欢喜:
    “花倒不是。”
    “但的确,是给你变个戏法。”
    司扶风很是不信地“嘁”了一声,抽回手,指挥着众人抬走同伴的尸体、治疗伤员。小旗捂着肩头,嘶着冷气问她:
    “郡主,鬼虏人怎么办?”
    司扶风望向满地交错的鬼虏侍卫们,她挑挑眉:
    “用一个我向大将军学来的法子。”
    小旗迷惑地循着她的目光在地面逡巡,司扶风却轻笑一声,眸光越过漫山覆盖着雪色的苍翠青松,一路乘着风掠过闪烁着晨光的大江,远飞向冰雪之上的城关。
    她拎起手里尚不肯瞑目的头颅,对着那目眦欲裂的眼睛微笑:
    “把他们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下来。”
    “我要带去北境,为他们大汗的失败,送一份敲门的贺礼。”
    小旗发出畅快的大笑,他用尚能支撑的胳膊转了转刀,呼啸声响彻松林:
    “得嘞!”
    风窜过林梢,摇落一阵阵碎雪。
    有大片的乌云追逐着风声,迅速朝着京城上空迫近。司扶风和姬倾对视了一眼,她慢慢攥紧了寂灭天的冰凉枪杆。
    乌云之下,又将是她枪锋所指的方向。
    ……
    寒风穿过窗棱,发出低泣般哀怨的呜咽声。
    掺了金丝的鲛绡在风里摇曳,它们在凄冷的月色中浮动,像是亡灵若隐若现的裙摆。
    皇帝便在寒风中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望向流淌着月华的白石地砖,声音因为睡眠有些沙哑低沉:
    “来人,把窗栊关好!”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深处,一层层海浪般撞在四壁,却仿佛没入了漆黑无际的夜海,缥缈着得不到回音。
    皇帝皱起了眉,他赤足踩在地砖上,那粗糙而冰冷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白石的地砖坑洼着向大殿深处蔓延,鎏金的地藏菩萨合拢双手,垂下的眼像两轮巨大的月亮挂在夜幕上,冷冰冰地审视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里不是皇宫!
    皇帝一把捂住了剧痛的心口,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沁出来,就在跪倒于地砖上的刹那,他看见了两道手臂粗的蜿蜒锁链。
    如同两只从菩萨掌心钻出的毒蛇。
    那两道蛇影蔓延向地面,獠牙的尽头,是女子雪白而纤细的手腕。
    黑色的长发漫开在地面上,她的手腕磨出了经年的血痕。
    而她望向菩萨的眼睛空茫而缥缈,宛若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雾。
    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夜色,惨白的光在菩萨脸上闪烁,菩萨一瞬在狂笑、一瞬在悲哭。皇帝顺着菩萨的视线望过去,闪电下漆黑的雨夜里,精致如人偶的男孩怔怔望着紧紧拥抱的男女,睁大了他漂亮的眼睛。
    贪婪的喘息从男子胸膛里滚落,炽热得几乎要把女子融化成一滩苦涩的泪:
    “靥歌……”
    “靥歌你再忍耐几年……”
    “朕一定、一定会治好你的病,一定会让你进宫……”
    皇帝听见自己的胸膛里发出濒死般窒息的急喘,那个男人朝他抬起了头,爱怜又凶狠地去吻着女人的眉眼。
    那个男人的脸太过熟悉。
    那是他自己的脸!
    而在年轻的帝王侧过脸的刹那,与雷雨中怔忪的孩童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