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精 作者:沐子笙
他不想要林景衡为他奔波太多,从前是,现在也是。
“顾即,”林景衡压低了声音,有些无可奈何,“你不要这样子。”
顾即不说话了,林景衡循循善诱道,“你的情况我知道,你不必为了拒绝我而委屈了自己。那个屋子还留着,你不住也没有用处,大冬天的你先住下,其余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顾即抬眼看着林景衡,心中滋味万千,他每次都决定不麻烦林景衡,可每次林景衡总是这样及时出现在他身边,把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一次是巧合,多次就是故意为之。
林景衡在楼下等了他多久?
顾即的松动令林景衡惊喜,他乘胜追击又把顾即脚边的大袋子提起来,笑吟吟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空气里漂浮着冷凝的冰渣子,两人僵持了已经有一小段时间,顾即注意到林景衡的双手是□□在外的,此时已经通红,他们再纠缠下去,林景衡便受冻得要更厉害。
顾即沉默的抿了下嘴,挣扎着还是微微点头。
这个动作令林景衡笑意更甚,他唯恐顾即再变卦,脚步极快的走到车子旁将行李塞到后车厢,然后不给顾即反悔的机会,直接上手推着顾即到副驾驶座坐好,在顾即紧绷的神色中为顾即系上安全带,这才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
顾即却不安极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底线,明明暗自决定不再接受林景衡的好意,却还是在林景衡靠近的时候眷恋林景衡的温暖——何等的自私自利?
顾即自嘲的摇了摇头,林景衡已经发动了车子,车灯将前方泥泞的路照的明亮,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唯有呼啸的风和破旧的建筑物。
“吃过晚饭了吗?”林景衡轻声询问,“我车里有面包。”
顾即从下班到现在就忙着收拾东西,哪里有时间吃饭,但他颔首,“吃过了。”
“那想喝水吗?”
顾即摇摇头,顿了顿,真切的说了声,“谢谢你。”
不管是朋友还是什么,大冬天的肯陪自己搬家的,这个世界上寥寥无几,这一声谢谢虽很轻微,却是顾即此时唯一能给林景衡的东西。
林景衡弯唇,很安然的享受了这声谢,“我接受了。”
顾即转头看向林景衡,发觉他的神情竟是带着点掩盖不去的笑意,即使是两人方才还在为自己的去处而纠结,他也不禁莞尔。
只一瞬,顾即就又狠狠掐灭了自己心里燃起的小火苗,他不该这样的,安心的接受着林景衡的好,却又想方设法要拒他于千里之外,这样想来,自己和那些小人有什么区别呢?
顾即又苦恼起来了,为自己的心口不一,殊不知他的挣扎和犹豫对林景衡而言,却是他攻陷的一小步——林景衡是了解顾即的,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麻烦了别人,但顾即也是柔软的,难以拒绝别人的要求,只要他表现出一点强势或者一点难过,顾即又会将他放在第一位。
林景衡觉得今日在顾即楼下等了将近四小时是很值得的事情。
两人将行李搬上新家,顾即一路都有些恍惚,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住到这样的屋子里面来了。
等屋子里的灯一开,顾即才确信他的的确确成为了这间屋子的新主人,但与此同时,站在他身旁的林景衡又无形给他造成一股压力。
顾即把行李箱搬进房间里——简洁的居室,床柜桌椅应有尽有,地面是木制的,踩上去很平稳。
出来的时候林景衡在倒水,看起来他对这个屋子很熟悉的样子,他把热水递给顾即,杯子氤氲着热气,拿在手中的温度却不烫手。
“被单是换洗过的,”林景衡细心为顾即解释,脸上的表情始终温和,“你可以直接睡,冰箱里面有食物,都可以用。”
顾即垂眼喝了一口温水,不由腹诽,若是他不来住呢,这些心思不都白费了么?
他哪里知道林景衡此次是势在必得。
林景衡把屋子里的设施都介绍了一遍,最后神情认真道,“顾即,既然你找不到屋子,又钟意这里,况且我和朋友都说好了,你就当帮我个忙,不要走了,行吗?”
顾即手上拿着温热的杯子,犹豫再三,抛出个关键性的问题来,“那房租呢?”
即使是他最终决定要住下了,房租也得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顾即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如果经济不允许,这里他再喜欢也不会考虑。
林景衡面色一喜,知道顾即是妥协了,又不好将心中的欣喜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眉眼都微扬了许多,“一个月七百,你能接受吗?”
顾即不由诧异的张大嘴巴,“七百?”
这样的地段,这样的格局,一个月竟是只要七百,他也不至于这样傻吧......
“你是不是?”顾即狐疑的看着林景衡。
话还没有说完,被林景衡轻笑打断,“我没有。”口气很是笃定不由得让人信服,“我告诉过你,我那朋友就只是不想这间屋子失了人气罢了,至于租金方面他并不在意。”
顾即半信半疑,咀嚼着,“真的?”
林景衡坚定的颔首,不给顾即再发问的机会,“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这里楼下有一个公交车站,大约四十分钟就能到你工作的地方,记得设闹钟。”
顾即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外面冷,你早点休息。”
林景衡说着走到门口把鞋子给换上,又对顾即说,“对了,这个月的物业费已经交过了,所以不用担心水电的问题。”
顾即走到门口去送,林景衡已经站到门外了,笑吟吟的,“那我走啦。”
“嗯......”顾即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仿佛自己还活在不真实中一般,讷讷的说了声,“再见。”
林景衡很想伸手揉揉顾即的头发,但想了想觉得还不是时候,到底忍住,只回了句再见便走到电梯口,又回过身来对顾即摆摆手示意顾即关门。
送走林景衡,顾即有点恍惚,触及放在茶几上的钥匙,走过去攥在掌心,金属钥匙有些冰凉,但捏在手上却十足的厚重。
顾即把钥匙收好,走进卧室,里面干干净净的,就像没有人住过一般,他打开衣柜是空的,但床头柜里面却有几瓶急救药,都是未开封的,应该是林景衡放进来的。
他把房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的倒到床上去,柔软的触感让他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这实在是像做梦一般。
顾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梦寐以求的竟是实现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依旧是林景衡带给他的事实,如果仅凭他一己之力,不要说租到这么好的房子,就是离开那个脏乱的地方都是奢求。
林景衡的无微不至令顾即动摇——他这样子接受林景衡的好却无法回报,那以后究竟要怎么办呢?
违背自己和林爸的诺言,可二十万该如何还上?和林景衡坦白,那林景衡要如何面对林家人?
世界上竟是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顾即倍感无力,他究竟要拿什么去面对林景衡。
这时候,手机却震动了起来,顾即伸进衣袋一摸,不单是摸到自己现在用的手机,还有今天才翻出来的,那台记录了他和林景衡过往的老式翻盖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