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为什么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他问:“你真的觉得活着有什么意义吗?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你能忍受一切拼命努力而活下来的吗?”
“啊?”安吾嘴角抽搐,“比起谜语人,我其实更讨厌和大哲学家聊天。”
他忍不住挠了一下脑袋,有些头疼,毕竟他还要分出一半精力去注意另一边的战场。
“其实吧,在这个方面,你和太宰确实很像。你应该找的人是太宰才对,或许他才能给出你满意的答案。”安吾真诚道。
三岛由纪夫撇嘴:“我讨厌太宰治。”
安吾翻了个白眼。
“至于我。”安吾思考了两秒,脸上忍不住露出浅淡的笑容,“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生和死的含义,以及生命的意义什么的,我或许会思考,但并不是那么在意,我在意的只有当下眼前让我感到开心的重要存在而已。”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坂口安吾,其实都只是一个名气不高的普通人而已。
他既没有自杀这种引人注意并引爆舆论的个性和经历,也没有英年早逝令人遗憾并且意难平,更没有什么巨大的野望和行动从而名留历史,思想也是最为普通的积极向上……好吧积极大概是在开玩笑。
总之,他的人生一直是非常普通的,普普通通地活最后。
他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肆意地做完觉得自己应该做和喜欢做的事情,最后自己也安然离去,没什么特别的。
活着也好,死去也好,都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活着能遇到很多让他开心的事情,死了却什么都没有了。
这就够了。
“我最多只会觉得,什么时候都能去死,别干那种无意义的事。我觉得只要活着就很好了,如果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安吾道,“意义什么的,不就是活着去寻找的目的吗?”
“说得那么简单。”三岛由纪夫没有什么意外地叹了口气,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火红的夕阳,“但是哪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你这样的心态呢?知道归知道,但是能不能做到就是两回事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安吾突然就想试着嘴遁他了,缓和了态度道:“现在还来得及,现在就停止一切,和我、和我们一起换个角度看世界,一起努力将世界变成理想中的那样真正美好怎么样?就算现在没有你真正喜欢的存在,以后迟早也会出现的,或者你自己去亲手创造啊,直接否定毁灭一切也太过了。”
三岛由纪夫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说:“把所有的背阴译成向阳,把所有的黑夜译成白昼,把所有的月光译成日光,把所有夜间苔藓的阴湿译成白昼晶亮的嫩叶在摇曳……那么,我或许会结结巴巴地忏悔所有这一切。”*
安吾放弃了。
三岛由纪夫果然和太宰不一样。
一艘巨大的轮船从港口那边开了出来。
船上似乎满载着沉重的货物,船身吃水较深,经过他们身边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挡住了耀眼的红色夕阳。
在阴影和嘈杂声中,三岛由纪夫站了起来,对着安吾露出一个解脱似的笑容。
安吾皱眉,立刻也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他提高声音问,却不太确定对方是否在这巨大的轰鸣声中听清他的话。
甚至连耳麦里另一边的战况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三岛由纪夫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话,大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挡住了他的口型。
安吾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也没看清楚他完整的口型。
轮船从他们身边彻底经过,再次洒在他们身上的夕阳变得暗沉了起来。
暧昧不明的逢魔时刻到来。
安吾看见白发少年将整个手掌连带手腕都插进了自己的胸膛,然后从心脏处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像是一枚菱形的黑色宝石,然后变成了一本无字黑皮书的模样,最后被白发少年没有任何犹豫地笑着撕碎了。
伴随着黑皮书的撕碎,整个世界仿佛也发出了一声明显的撕裂声,那种怪异的感觉和系统的惊呼让安吾上前阻拦的动作慢了一拍。
随即,大脑里某种认知被修改,但只混乱了不到一秒就消失了,剩下的是系统难掩震惊的快速解释。
还有耳麦里重新恢复的另一边战况。
以及从角落里冲出来的太宰的大喊,和织田作对着三岛由纪夫开枪的声音。
无论是哪一边的信息量都大到难以置信,但安吾还是最先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白发少年身上。
三岛由纪夫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脑袋也被织田作的子弹正中打穿了,但是却没有流血,那种非人感让人头皮发麻。
白发少年的笑容从未如此灿烂过。
“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礼物,安吾。”他说。
安吾的嘴张开。
但在他说话之前,在太宰的手触碰到三岛由纪夫的身体之前,白发少年整个人就碎成光影碎片消散了。
安吾愣愣地站在原地。
运载过量的脑子这才开始缓慢地整理刚刚发生的一切。
另一边的战场,胜利的是侦探社,最后被暴露在世人目光下的是真正的天人五衰,接下来只要整合所有力量消灭他们就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