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压在头顶的大山没了,五条悟越发放飞自我,要不是这家伙实力强大,早就不知道被人套上麻袋打多少次了。
潮生就是受害者之一。
五条悟那家伙年少时还会因为自尊心受损不理人,长大后实力演绎什么叫没脸没皮,几十年如一日致力于挖手冢国
光墙角,奈何墙角自己长腿,不但不给他挖,还会把他踹飞。
现在手冢国光竟然提议让他和那家伙好,潮生真想敲开国光大脑看看他心胸怎么就这么开阔。
给情敌牵线搭桥,认真的吗?
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手冢国光温声说道:“你有想见的人,那就去见吧,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你怎么知道?!”潮生下意识脱口反问。
枕边人心里还有另一个人,手冢国光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以潮生的性格,既然不是五条悟,那人必定是在很早之前认识的,虽然不清楚两人因何种缘故分开,但在他死后,如果有这样一个人能代替他照顾潮生,他也会放心很多。
妖怪生命漫长,手冢国光不愿意看着潮生沉浸在过去回忆中,他将奔向新旅程,潮生应该也开始新的人生。
两人头对头说了很久很久的话,潮生嬉笑怒骂脸上看不出半点恋人即将离自己而去的悲伤,手冢国光放心下来,说着说着话音渐渐低了下去,他脸一偏,手无力垂下去。
潮生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缓缓靠在恋人胸膛上,那里已经没有了起伏。
柔软温热的皮肤渐渐冰冷僵硬,潮生一动不动,正午的阳光西移,房间光线阴暗下来,僵直的身影在昏暗中犹如一座石像沉默守护着残破不全的珍宝,倔强而固执,似乎这样对方就能醒过来回应他的期待。
良久,一滴泪珠滑过脸颊落在唇边。
涩涩的,是心痛的味道。
五条悟跳进窗户第一眼就看到少年潮生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晶莹,他顿了顿,“他走了?”
潮生低低嗯了一声。
一时间五条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不是情敌终于消失的开心,他难得正经,“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要离开吗?”
“你们怎么都觉得我会离开啊,我明明没有说过的。”潮生觉得自己做人太失败,这些年国光知道他还惦记着另一个人心里该有多难受。
这么想着,不自觉用力攥住那
只早已失去温度的苍老手掌。
周围一切忽然变得索然无味,他只道:“再说吧,现在不想谈这些。”
潮生向来看不起狐妖多情,现在却清楚意识到自己血管里流动着狐妖的血液。
很早以前他就做好了打算,等陪着国光度过百年就劈开空间回去找谕吉,哪怕时隔太长想见的人早已不在,起码要有始有终,为那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划上不太圆满的句号。
可真到了这一天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个多情种。
手冢国光的离开带走了潮生的朝气,他开始像一个真正失去相伴一生的暮年老人,沉浸在过往回忆中难以自拔。
路过熟悉的街道,恍惚中能看到两道身影相携走过,高个男人背着网球袋提着菜篮子耐心地听着身旁人叽叽喳喳,拉长的影子在两人身后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看见收藏在玻璃柜中极具民族特色的彩绘脸谱,不期然想起他们在草原上被豺狼追得夺命狂奔,那人手持网球拍吓唬野兽的趣事。
无心做饭去外面觅食,走到快餐店才想起这周已经吃了三天炸鸡,应该吃点蔬菜均衡营养,于是转身迈进那人生前常去的素食餐厅
两个人相伴太久,生命中处处都有对方的影子,人虽然不在了,痕迹却不会消失,反而在一遍遍回忆中越发清晰难忘。
潮生忍不住苦笑,看来无论是谕吉还是国光对他的了解都比他自己深,否则也不会在生命将逝之际说出“忘了我吧”这样的话,他以为自己能潇洒放手,如今才意识到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终究还是变成了和那些纠结于情爱的同族一样的人。
潮生在这个世界又呆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他送走了夏油杰,迹部景吾,伏黑惠目送一个又一个关系亲近的人离开,他渐渐学会看开和豁达。
直到千年祸害五条悟。
五条悟半躺在榻榻米上,生命走到尽头了也不安生,反倒觉得自己拥有了某种特权,折腾潮生做这做那,潮生不惯着他,抬手就是
朝对方后脑一巴掌,“你再这样我走了,等你丧礼时我会来的。”
五条悟捂着脑袋假嚎,只是刻着岁月沟壑的老脸实在没有半分美感,潮生翻了个白眼,作势起身要离开。
“你是不是要走了?”五条悟忽然问道。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潮生却听懂了,“是啊,等你的骨灰下葬后。”
六眼的躯体想来有不少生物垂涎,为了不让这家伙死了之后还出来兴风作浪,他要亲自盯着这家伙安然入土才行。
五条悟西子捧心,“哎~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就是根草,想想手冢走的时候,那时候你多伤心啊,连绝食都用上了,到了我这里竟然恨不得我快点走,哎——好伤心呐~”
辣眼睛的表演再次收获一枚白眼。
潮生懒得再解释那时候只是没胃口不想吃鸡只想吃素,和绝食没有半毛钱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