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爷请。”
老妇引着贾宝玉走过花坛,指着通往后头的青石小路道:“王爷从这边过去,从那月洞门出去,有一条浅近的山路,周围都是已经盛开的梅花,王爷尽可挑折……”
老妇十分认真的指了路。
虽然她知道她们小姐很爱护那些梅花,自己轻易都不忍心折枝。若是旁人,哪怕就是他们园中的姑娘亲自来,她也未必敢直接让其上去糟践。
但是贾宝玉毕竟非别人可比,她不敢有所阻挠。
不过见贾宝玉径直上山去,她还是立马回到佛堂,向妙玉禀报了这件事。
栊翠庵所在的山并不算大,周围前后都种有梅花。
但是最好的,自然还是后山上这几十株成树的梅花。
如今正是梅花开放的季节,贾宝玉刚走上山道,就被周围阵阵袭来的清冷的梅花香所悦。
唯一遗憾的是,大雪下了一夜,这些梅花树大多被白雪覆盖,好些甚至还被压弯了枝条,不能将梅花傲雪而开的美尽情的展现出来。
走着赏玩半晌,贾宝玉走到一株形状尤其优美的梅花枝面前站立。
只见这株梅花只有二尺来高,却从旁横生一枝纵横而出,有五六尺远。其间小枝交错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
轻触其身,积雪散落,梅花花瓣跃然而出,如吐胭脂,香欺兰蕙,朵朵令人称赏。
贾宝玉心喜,就要抵握其干,切根折下。
忽闻身后一声娇责:“岂不闻,未得主人应允而私取,是为盗也,折娇花于丛,是为煞风景也!”
贾宝玉愣然回首,就见自他处,小径往下十数步,不知何时已悄然站立了一位俏丽女子。
这女子身穿天蓝色白格子鲜亮缁衣,戴银色绒毛坎肩,从其美丽的面庞往后看去,一头乌黑青亮的头发披落而下,只在头顶挽了一个漂亮的短髻。
短髻上当是套着一根白色留长的发带,向下垂成两条,其中一条从肩上划过胸前,迎着冷冷的寒风,轻轻摇晃。
再看这女子面貌,眼若明月,鼻俏悬胆,唇红齿白,此时横生一双柳眉,眼中似怒而含嗔,当真是美丽纯净的无与伦比。
贾宝玉不由松下手来,面目含笑的看着这位身姿长挑,气质如兰的亭亭美人。
美人见其如此,横眉更甚。
她缓步上前,再次责问:“靖王身份尊贵,如何做出此等有违礼数、风度之事?”
贾宝玉再静默的瞧了她两个呼吸,然后才坦然的摇摇头,笑道:“妙玉仙子可是想错了,此乃吾家私园,此间所有树木,皆是当初我命人连根移栽至此。
我至吾家私园,折一亲自种下私花,何过之有?”
妙玉不悦道:“当初我在西门外牟尼院修行,是你家持帖相邀我至此,主持此间佛门净地。如今靖王如此言语,可是表明毁弃契约?若如此,我至今日便搬离此地,别处修行便是。”
“呵呵呵……”
贾宝玉一阵浅笑。这小娘儿们,果然脾气很硬,很差啊。
“你真想搬离这儿,到别处‘修行’去?”
贾宝玉故意在修行二字上加重音,但是妙玉却没有听出其中嘲笑的意思,竟皱眉道:“莫不靖王以为我佛门弟子也如你们俗人一般,攀高结上,贪念这公门富贵?
若是这样,你便错看了世人。我这便回去收拾行囊,今日便离了你们这高门贵地!”
妙玉冷哼一声,就要转身负气而走。
“站住!”
贾宝玉立马拽住妙玉的手臂将其拉回来,并一声清喝。
也不知道是否是他的喝声太过于吓人,还是妙玉本身太过于胆小娇弱,竟是浑身一颤,待再次看着贾宝玉的时候,已经是一脸惊吓之色。
“你做什么?”
半晌,妙玉才质问一声。
贾宝玉单手掌着妙玉,察觉其手臂酥软无骨,再窥其玉立身姿与绝色的美貌,竟是觉得心神没来由的一阵酥麻。
妙玉这小妮子作为正册中唯一一个与贾家不沾亲带故的女子,并且其还能排在前列,就已经能够说明其容貌之美。
况且,此时她一身鲜亮的道衣,怯生生的侍立在面前,这种异乎寻常的动人之色,令贾宝玉这等人物,一时都有些难以自持之感。
妙玉脸蛋绯红起来,从贾宝玉眼神中,她似乎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心生惧意,欲图后退,然后才发现贾宝玉还抓着她,立马挣道:“你做什么,放开我,你……”
她的娇切之音倒是提醒了贾宝玉,只是贾宝玉不但不松手,反而微微一笑之后,将另一只手攀上她的另一支臂膀,狠狠钳住,笑问道:“我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以为你能从我这里搬出去?”
妙玉本来还为贾宝玉的无礼举动所娇羞惊怯,又闻此言,不由冷下脸来:“王爷之意,是要强权强留于人了?”
妙玉觉得有些难过,难道他也是一朝得势,便要仗势欺人之辈?
贾宝玉看着她,笑而不答,忽然双手用力,将其拥上近前,然后在其骤然惊骇紧绷身体的反应下,举起她的一只手来,按在自己的左边心口,笑道:“我说的我这里,是这里……”
妙玉本来还惊慌的不行,她十九年来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只想着难道那种自己曾经臆想、猜测过无数次,人世寻常女子才有资格经历的那种荒唐事要降临到自己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