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其这般模样,心中纳罕再生三分。
早前在伯母家里,就听一家人对“靖王爷”推崇备至,连伯母那样的人也不例外。
上午随他们家姐妹们逛园子,偶然提及其名号,她们一个个也是钦佩崇拜至极。
不想如今随意的一个丫鬟,看起来也是同样的仰慕于他,这就令宝琴好奇甚至是困惑了。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曾父亲游历过万水千山,足迹甚至远至他国。
因此别看她年纪小,却是比一般人更多几分见识。
她更明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世间上应当没有人,能够让所有人都对他有好感。
翡翠心中幻想了一番,回头见宝琴直直的望着她,脸上一红,又料想以宝琴的年纪应当看不出来什么,便笑道:“你让我给你说我也说不大明白,王爷这两年的变化越发大了,我一个小小丫鬟,一时也想不出怎么形容王爷来?嘻嘻,你不是和姑娘们玩的近的吗,干嘛不问她们呢?
她们都有学问,肯定能回答你的问题。
对了,你可以去问林姑娘,偷偷告诉你,王爷在家里,最疼的人就是林姑娘了,将来林姑娘还会是王妃呢。”
翡翠笑着说了这一句,眼见秋爽斋已在眼前,也没有多言的意思。
宝琴看出她的意思,遂熄了追问之心,然后心里暗忖。
她们家里这些小姐、表小姐们,虽然个个都极为不俗,但是据她看来,到底也还是那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灵秀自然天成的林姐姐最为出众。
如此想来,其能得他的钟爱,倒也寻常。
只是不是说与他定亲的乃是太师府的孙女么,还是皇帝赐婚来着,怎么翡翠又说林姐姐会是王妃呢?
此中必有更多内情,但是自己初来乍到,也不可随口去问这些事,不然令人生厌不说,万一因不明就里,无心惹出祸乱来,便不美了。
唉,母亲一番苦心,着急送我进京,却怎么知道那梅家已经犯罪被抄?
如此也不知我是幸运还是不幸。
若谈幸运,却不及豆蔻之年,已成望门之寡。
若谈不幸,若是我再早些入京与他家完成婚约,只怕必受殃及,如今倒是逃得一命来。
唉,世上之事总难令人如意。
幸得伯母慈爱,计言若是能够得与那梅家当面解除婚约,或者是拿回婚书,则于我将来另行婚配无大碍。
然梅家一家已然陷入重牢深狱之中,生死未知,又如何与他们当面解除婚约?
且薛家在京根基薄弱,也无法寻得门路,找回那纸婚书。
总而言之,可怜我薛宝琴自负钟天地灵秀之才貌,终究未及成人,已然输给世间清白女子了。
然世间之事岂有定数?
古往今来良臣名将,岂有受困于一时之境乎?
薛门宝琴虽为一女子,也不愿期期艾艾,怨天尤人,作无谓之态。
纵使行到水穷之处,也当坐看云卷云舒。
……
潇湘馆,黛玉午睡方醒。
醒来之后听说探春姐妹们在沁芳溪垂钓嬉戏,她也未疾行而往,反而坐在潇湘馆内抚了一曲琴,然后又呆坐半刻。
紫鹃见她如此,劝道:“姑娘若是觉得无趣,何不去找姑娘们玩?
姑娘也正该去才好,宝姐姐的妹妹,邢姑娘,还有大嫂子家的两个妹子初来乍到,姑娘若是不去,她们不知道你素性懒怠,反以为你不喜她们,不易亲近呢。”
黛玉闻言,噘嘴蹙眉,看了一眼紫鹃,显然不满紫娟说她懒。
但是又知道紫鹃说的对,因此再坐片刻,还是起身,略作收拾出来。
刚刚出馆,忽然闻得外头一阵小丫头的欢声笑语。
抬眼看去,隐约可见馆外竹林后头的坡地上,有些小小的人影,黛玉心中好奇,这么冷的天儿,谁在那边呢?
沿着碎石子小路走过去,透过两丛竹林的空挡,果然见底下散落着七八个小丫头,是那些小戏子,为首的正是她院里的芳官。
原来大观园内各处种着一些果树,如今虽然秋天已去,但是潇湘馆外却有一棵柿树,上面挂了一些红澄澄的甜柿子,一直无人问津。
黛玉往常从这边过,还赞过这些天然的“红灯笼”生的美呢。
不想今日好运便终结,被一群小丫头围住,举杆来殴打。
眼尖的小丫头们看见黛玉主仆站在上头,笑声下去,有些不好意思。
芳官却是不怕的,她甚至兴冲冲的爬上来,从布兜里挑出两个最大最完整的出来,对黛玉笑道:“姑娘,你吃吗?霜打过的,可甜了!”
黛玉觑着眼瞧她。
本姑娘眼中的美景,在你们眼里,就剩吃了!
紫鹃怕黛玉责怪,忙道:“你们也太顽皮了,哪儿不好玩来这儿糟蹋这块地皮。另外这东西性凉,现在天又冷,仔细吃坏了身子!”
芳官憨憨一笑。
别人都说林姑娘性格古怪,不好相处,但是她跟了黛玉这段时间之后,却完全不觉得。
甚至她觉得林姑娘比谁都好相处,嘻嘻,只要不在她面前,随便怎么玩闹林姑娘都不会怪罪的!
要不然,她也不敢带人来这边作祸这棵柿子树。
黛玉虽然觉得芳官等人俗气,到底也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