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云霓的吩咐,后方的丫鬟们将刚刚温好的滋补中药端上来。
曾经的妙音县主,现在也换上了一身丫鬟装扮,但是很显然她很得云霓的信任,都是走在丫鬟们前面的。
因此她主动端起那玉碗,来到轮椅之前,躬身将汤药碗递过来。
云霓便接住,主动服侍河间王用药。
等她用羹匙喂了河间王几口,不由狐疑道:“咦,父王你老瞧秀容姐姐干嘛呀,你都把人家看得不好意思了……!”
饶是河间王见惯了风浪,早已练就极深的城府,此时听到女儿的质询,也不禁脸颊微抽。
微微瞪了阴阳怪气的云霓一眼,他接过汤碗,轻轻拨弄了一下羹匙,然后才道:“你是南安王的亲妹妹?”
霍秀容心中有些忐忑,听见问话,忙跪下回应:“回王爷,以前是,现在,现在奴婢只是郡主身边的丫鬟……”
云霓见她如此,又说的委屈,很是不受用,便上去拉她起来,责怪道:“哎呀,秀容姐姐你干嘛啊,不是说了在家里你还是我的秀容姐姐,在外头你才当我的丫鬟的么?”
霍秀容摇摇头,瞥了河间王一眼,没说话。
河间王将汤药饮了大半,招过丫鬟,将羹匙和汤碗放在托盘上,然后才淡淡的道:
“既然你和云霓小时候有感情,以后便安心待在云霓身边,忠心服侍。
至于霍家,你以后也不要去想了。
你哥哥谋逆,肯定是活不成了,至于你霍家其他人,若是能够活到新君即位,大赦天下,想来也还有一条生路。
不过,要是我发现你不能安分守己,还想着为霍家做点什么,以致于牵连到云霓,我定不饶你。
甚至绝了你霍家的血脉,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可明白?”
“哎呀,父王你干嘛啊,干什么要吓唬秀容姐姐!哼,秀容姐姐现在是我的人,你不许欺负她!”
听见河间王教戒霍秀容,云霓第一个不情愿。过去抓住河间王的胳膊就是一阵甩。
嗯,父皇胸膛和右臂都受伤了,但左臂还好,她就甩这边……
但是她这边一离开,霍秀容便又利索的跪回地上,眼泪婆娑,“王爷还请放心,奴婢能得郡主恩慈,救我和我母亲一命,奴婢已经是得天之幸,岂敢再作他想?郡主对我的恩德,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奴婢绝对不会做任何对郡主不利之事的,还请王爷放心……”
河间王这才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是~”
霍秀容哽咽着艰难起身,将娇弱的王公贵女的出身表露的淋漓尽致。
就要随着丫鬟们回去,又闻云霓的声音:“秀容姐姐,你别哭哦,父王最不讲理了,以前他也总是训我的,你别在意,等我回去我们去找叶姐姐玩,不理他了!”
霍秀容回头看了一眼,也不敢接话,只是屈膝一礼,便退下去。
这边她刚走,云霓便继续发泄她的不满:“父王,你干嘛啊,秀容姐姐家里出了事,她已经够伤心的了,你还那样凶人家,真无情!”
河间王摸着她的脑袋,笑而不语。
云霓天性率真,心地善良,她肯定是不会做出欺压旧日小姐妹的事的。
所以,为了保护她,他便要当一当这个恶人,免得对方得寸进尺,生出多的事端来。
……
秋冬之际,阴风瑟瑟,吹得熙园外的大臣们瑟瑟发抖。
那宫里司衣处发的麻布孝服本来就不甚御寒,更何况这些文臣们还年迈体弱?
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大臣们坚持艰难,因凉寒所致的喷嚏声此起彼伏……
“元辅,若不然我们都回去吧,看起来太上皇是不会见我们的了……”
王维仁身后一人哆嗦着道。
他们从晌午之前,就一直跪到现在,要不是靠着那点文人气节作祟,他们早就走了。
唉,做什么来这儿受这遭罪,不但身体受罪,最糟糕的,还是心里遭罪。
虽然他们都觉得自己做的乃是正确之事,但是到了现在,也不禁开始反思,要是太上皇执意不给他们台阶下,他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跪死在这里?
太上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们不就是请求册立新君么,难道皇帝死了不该册立新君?
他们又非要求太上皇做违背他心意的事,只是让他将心理属意的新君人选说出来,就这么难么……?
有人提议,自然立马就有人附和,想要打退堂鼓。
“就是,首辅,咱们还是回去吧,改日再来请旨也是一样的……”
王维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百人,他们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面露苦难之色。
这些人,原本就是摇摆之人,根本不是真心听从他吩咐之人。
但是他们可以退,自己绝对不能退。
他是首辅,则必须要有为相的尊严,岂能一味畏惧皇权?
而且要统御百官,他也必须要有威严。
今日他们这般兴师动众而来,要是灰溜溜而回,他岂非颜面扫地?
若是那样,那些人,岂非更有理由投靠到宗辙他们那边去了?
因此,给了身旁的门生一个眼神,他并不多说别的,只是转身,对着熙园叩拜而下,重复着那句话:“臣王维仁,率众臣,恳请太上皇圣躬明断,册立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