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淡的声音,实难听出说话之人的喜怒。
贾宝玉却吓得伏地道:“臣冤枉,臣绝不敢有此等大逆不道之想。”
“不敢?朕这里有一份密报,你看一下吧。”
景泰帝扔了一封奏疏下来,贾宝玉连忙捡起来,瞧了一眼。
果不其然,上面是锦衣军的落签,叙述的,正是千金阁花魁大赛那日的事,重点就是他和刺客韦笑笑之间的“爱恨情仇”。
其中不乏添油加醋,主观臆测。
总之,在撰写人眼里,贾宝玉与刺客勾结谋害大皇子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
只是扫了一眼,贾宝玉便大声道:“陛下,这纯属诬蔑构陷。臣不敢否认,事发之前,臣的确认识那化名为韦笑笑的刺客。
但是,若要以此为据,便说臣与刺客勾结谋害大皇子,臣实在冤枉至极!
那刺客化名的韦笑笑,乃是京城名楼一笑楼的花魁,京中但凡出入青楼场所的人,鲜有不知其名号者。
臣能识得她,实在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相反,若是臣那日去看了花魁大赛,却没有与那韦笑笑结识,反而不正常。臣素来在京城薄有微名,颇得青楼名妓青睐,那韦笑笑为了出名,主动攀结臣并不奇怪。
但是试问,若是臣事先知道那韦笑笑是反贼,是刺客,又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上去她的花船?
一旦日后那韦笑笑做出谋逆之举,臣岂非自掘坟墓,摆明了告诉天下人臣与反贼脱不了干系?
臣之一族,自国朝定鼎以来,世受皇恩,也算名门,族中人口加起来超过一千之数。
臣又岂会如此蠢笨,视一族千数人的性命和自己一生的前程富贵为无物?
陛下仁圣之君,定能明察秋毫,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忠心的臣子,自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奸邪的小人。
请陛下详查。”
贾宝玉声音沉重,一言不苟。
“前程富贵,今日,若是朕也死了,你扶持新君上位,岂非天大的前程与富贵……”
贾宝玉:“臣死罪……!”
这种话,怎么辩?不能辩,不可辩。
景泰帝端坐龙案之后,看着殿下跪着,一派伏惟圣裁模样的贾宝玉,饶是心中万千糟糕的心情,也不禁忖度,此人当真才十多岁的年纪?
天下之大,奇人异事何其之多,景泰帝身为天下之主,自然不会为一二天才人物而动容。
但是,却并不妨碍他有这样的感觉,物极反常必为妖。
他是帝王,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按照对错是非来行事。
景修死了,说不定,他会很希望这个人陪他……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若是景泰帝真要这么做,他就不会召贾宝玉入宫了。有这么点证据,便可以直接将贾宝玉打入天牢。
可惜,他知道,他做不到。或者说他知道那样做,没什么意义。
很可笑的事,一个皇帝,要杀一个臣子,居然做不到……
“陛下,皇后娘娘,贾贵妃娘娘求见。”
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这便是了。
他只不过是把人召进宫,就有人来“救驾”,若是打入天牢,不知道,他会不会收到一道来自熙园的圣旨。
若真是那样,自己这个皇帝,脸上还真是好看呢。
“宣。”
景泰帝淡淡的吐出这个字,然后便看向贾宝玉,道:“既然你说你是冤枉的,朕这里正有一件差事,可让你证明清白。”
“陛下但有差遣,臣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大皇子景修生前德行有欠,虚长二十有四,竟连半点血脉也未曾留下,实属不孝。
但他毕竟是朕的皇儿,朕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后,连一个扶灵守孝之人都没有。
况且皇子之丧乃是国礼,也需要一位办事妥当之人来主持,所以,朕欲命你充为孝子,为大皇子扶柩守灵,并主理丧礼期间一切事宜。”
贾宝玉本来想着,不管景泰帝要他做什么,他都一口应下来便是。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时候违逆景泰帝,是很愚蠢的行为。
但是听到这番话,他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景泰帝一眼。
这是闹哪出?
让他帮忙主持丧礼,他还能勉强想得通,为什么还要让他当孝子?
这他么的……
京城谁不知道他和大皇子之间有猫腻!这不是埋汰人么?
换作别人,人死为大,让他当一下“孝子”贾宝玉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不过,看到了景泰帝沉俊冷酷的面容之后,贾宝玉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错,景泰帝要的或许就是这样的效果。
具体景泰帝怎么想的贾宝玉不能确定,但是,就像是他之前去吴家找吴天佑的晦气一样……
这样一想,贾宝玉心中仿若落入一块沉重的铅弹,令他感觉压抑和一阵无法言表的沉闷。
这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压制,甚至可以说是,侮辱。
没错,就是侮辱。
要替大皇子找孝子,皇室王孙那么多,何人不能选?甚至,二皇子和四皇子,哪个不比他合适?
孝子,呵呵……
“怎么,你不愿意?”
见贾宝玉不说话,景泰帝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