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样口直心快的人,却不知,她这番话对平儿来说有多伤人。
平儿此时也不敢和王熙凤顶嘴,只得把头埋在被子里,痛哭起来。
王熙凤却也不在意。
在她心里,平儿是她的丫鬟,念她往日的情义和好处,若当真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不处置她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如何连骂她两句出出气都不成了?本来就是她对不起自己先,偷吃都不知道带上她……
因此不但不积德住口,反而又寻着由头骂了几句。见平儿哭的厉害了,她心中倒来了气,正要再大骂她几句,忽闻外面人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她才住了口,斜视来人:“什么事?”
婆子看见平儿躲在炕上哭也不诧异,反正二奶奶欺负平姑娘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二奶奶,出事了,府里来了传旨的公公……”
王熙凤也是面色一变,连忙问:“传的什么?”
“宁国府被削爵了!现在外面的大街上全是官兵,听说宁国府都已经被围起来了。”
“天呐……”王熙凤大惊失色。
削爵,官兵围府,宁国府这是要被抄家问罪吗?没想到族里那些人担心的事居然成了真的了。
她又问那婆子道:“还有呢?老太太、太太、琏二爷她们怎么说?”
“这些奴才们都不清楚,我是听外面人说,立马就进来回禀二奶奶的!”
王熙凤见这婆子也是慌慌张张没什么成算,回头看了一眼平儿,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这时候她要去荣庆堂,看看贾母老太太怎么说,至于平儿的事,以后再慢慢收拾她。
荣国府因为下人们的半知半解,胡乱传话弄得人心紧张。宁国府,却是真的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不知如何办才好。
正堂之内,尤氏看着赖升问道:“怎么样,可问清楚是什么情况了?”
“回大奶奶,奴才们已经上去问过了,只是那些官兵都不理会,也不让我等出门。”
尤氏闻言,颓然坐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赖升又道:“不过大奶奶放心,那些官兵也没人乱闯,都是守在门外几丈的地方,只是把持着各处出口。”
此话一说,尤氏心中又升起三分希冀,道:“西府那边怎么样了?”
“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不过西府那边好像没有官兵把持,奴才已经让我们家那口子通过两府之间的那道门进园子,过西府去了,想来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两府本来就紧靠着,当初修建大观园又把两府后面的大部分的地方给占了,又在园子和宁国府中间开了门。那些官兵只是驻扎在府外,这内里的门他们自然管不着。
“西府没事呀?对了,西府有贵妃娘娘,怎么会有事!”
“是呀是呀,咱们不如都去西府吧,不然谁知道那些官兵什么时候冲进来……”
数位贾珍和贾蓉遗留下来的姨娘们开始叽喳,建议,而且好些说动就动,慢慢开溜。见尤氏不理,更是脚下生风,很快就跑光了。
有生门,谁还愿意陪着这里等死?
“奶奶,不如我们也暂去西府里避一避?”
银碟对尤氏谏言。
尤氏眉头一动,显得有些意动。在面临如此变故之时,谁能不慌?
只是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叹息:“逃过去又有什么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宁国府当真要被抄家问罪,谁又躲得掉呢?不过早晚之事。”
说着,尤氏竟对赖升和其他管家和管家媳妇道:“你们把守各处,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只要那些兵一刻不进府,就还有希望。
毕竟,我们宁国府乃是开国勋门,我们家除了咱们宁国府,还有荣国府。两府本就是一家,只要荣国府尚存,咱们宁国府就不会出事!
所以,传我的话下去,任何人不得在府中擅自跑动、偷盗,但有发现,统统抓起来杖责!”
尤氏的临危不乱,让赖升等心生敬佩,只是心中未免缺乏信心。
大奶奶再镇定如何,不过只是个女流之辈,面对这样的情况,连一点转圜斡旋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也罢了,宁国府早就处于无主状态了。他们只不过是些奴才,就算宁国府当真糟了难,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被另外发卖而已,从一家的奴才变成另一家的。
这种后果他们承担得起。
只是可怜了大奶奶,只怕她很难活下去了。
如此这般想着,所有人缓缓散去,勉强按照尤氏的吩咐做事去了。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为之担心的大奶奶,心中还有一个不弱的希望。
贾宝玉答应过她,会对宁国府的事尽心的,想来就算他不能拯救宁国府,但要救她一个妇人,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这便是她处心积虑讨好贾宝玉的原因。
只是,宁国府真的会被抄家吗?
荣禧堂,贾宝玉愕然抬头,城府如他,此时也忍不住露出震惊的表情?
什么鬼,突然给他封爵?而且一封就是伯爵,还是一等的?
开什么玩笑!
削宁国府的爵位贾宝玉还能接受,毕竟一门双公,皇家借助这种天大的丑闻,悄无声息的收了一个回去,也没有任何人会说皇家薄情寡义,反而会骂宁国府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