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承眼力界十足,看贾宝玉面色不虞,连忙挥手让其他人下去,然后笑问:“不知将军突然驾临,是有何事?”
贾宝玉轻轻一笑,让茗烟将之前领的俸禄放在桌子上,道:“孟指挥使可是骗得我好苦,说说吧,这些是怎么回事?”
孟宪晨看了一眼,小步到贾宝玉的身边,低声道:“将军不必疑虑,这些都是将军应得的……”
“呵呵,我却是不知道,本将军的军俸一个月竟然有如此之多。”
贾宝玉似乎很惊讶。
孟宪晨面色一变,犹豫了一下,道:“将军初入军中,或许不知道,军中都是这个规矩,不然,若是单凭将军那一点军俸,一个月都不够在樊楼吃两顿酒的,所以,这是军中将士们对将军的孝敬,将军自当笑纳便是。”
贾宝玉面色一变,喝道:“大胆,你这是在教唆本将军贪污受贿,盘剥手下将士?真当军法不在,本将军不敢斩你?!”
孟宪晨立马跪地请罪。
过了好半晌,贾宝玉才道:“起来吧,说说,这些银子都是怎么来的,除了我之外,你们又是怎么分配的。”
孟宪晨有些犹豫,不过倒也不是很害怕,所谓法不责众,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况且贾宝玉拿的才是大头,只要贾宝玉没疯,都不可能把他们所有人全部处置了。
因此在贾宝玉的逼视下,他很快就将其中缘由说了一遍。
原来军中吃空饷是常有的事,便连禁军也不例外,第一军自然也是这样。不过并不多,毕竟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第一军虚报不过一二百人,每个月不过多几百两的银子,差不多就是都虞侯一个人拿的分量,大头,是伙食、军粮和军衣等军需用物。
伙食不用多说,每个军士多收一百文,每个月就多出好几百贯。
军粮,原本朝廷用来补贴将士们的伙食费的。这原本是一个善政,是朝廷的诸位大佬见每年的太仓都会霉烂很多陈粮,干脆在每年新粮入库之前,就将前一年的陈粮逐步取出,用来供养京畿之地的军队。
一年的陈粮,完全是可用的,这样就不会造成地方府库那样,甚至有放了十年的陈粮那样的荒唐事出来!
不过显然,这些粮食到将士们的手中,肯定会打折的。然后因为大多数将士都没办法将这些粮食带回家中,又只能折价抵给军中,或者干脆就作为伙食的一部分了。
还有军衣,这玩意儿并不是每年都会添换,而是由军中自己上报,户部在批了之后会在兵部的军费支出中扣除,所以按理说发放到将士们的手中,是不用再另外花钱的。不过,不成制的东西,军官们自然也不会客气,自然要乘机捞一点。整个禁军都是如此,所以就算有知道内幕的,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与所有禁军的将官为敌。
毕竟如孟宪晨所说,连三品将军的军俸,都不够在樊楼吃几顿酒,更别说其他人的,实在是有点磕碜……
了解到这些,贾宝玉自然不会愣头青一样就去抨击。存在即是合理。
就拿棉衣这一件事来说,他不相信朝廷会完全不知道,或许,这也是一种默许。
当官的,比当兵的要多拿一些,这才合理。但要是明面上多的太多,说起来总不好听,所以,就要用这样大家心照不宣的方式来达成。
第一军五千件棉衣,就是二千五百贯,足够每个上了品级的军官们分一笔了。不过,若是让他去问下面的军士们,拿半贯钱就能穿上一件崭新的、厚实暖和的棉衣过冬,估计大部分军士都是情愿的,这并不冲突。
……
再说外面的将士们看贾宝玉突然降临,问了一些情况之后,上面就停止发放军饷,心中都在猜测,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待贾宝玉一走,军需所立马发出通告:之前的军饷核算有误差,请所有将士重新上前登记支取,多退少补……
待众人念念不舍的拿着已经到手的银钱重新排队走到前面的时候,却发现,只有补,没有退……
大家就都明白了,将军刚才来,是干什么的了。
许多人心中顿生感激之情。
新上任的将军,比之前的,好。
……
军营之外,茗烟掂量着手中小小的钱袋,比之前那一大包裹犹如天壤之别,心中大是不乐意。
“二爷真是,到手的银子,还有还回去的,这一点银子,够干什么用……”
贾宝玉呵呵一笑,优哉游哉的骑在马上,没理他。
和光同尘,也要看什么情况。
他少年将军,前程无限,怎么可能自污羽翼?
几百两银子对于别的将官来说,或许是很大的数字,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不算什么。
吃空饷,喝兵血,任何朝代,这样的将军,都不可能得到将士们的爱戴,而且,上头要查,一查一个准儿!
所以,他之前命孟宪晨,以军中操演剔除掉了两百名不合格的军士,下个月起,以实数上报人数,算是给上个都虞侯留下颜面。
其次,军粮按市价抵扣,返还给将士们。伙食费也每个人返还一百文……
只有军衣这一项他没动,当家长,也不能完全只照顾小的,总得给将官们留点汤喝。
否则要是连军衣这一块也动了,别说手下的将官抱怨刻薄,也会引起禁军别的体系将领的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