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哪里,奈落。”杀生丸一斜刀锋,垂在身侧的刀刃窜过妖气的气流,“居然在战斗中分心,想不到你已经堕落至此。”
“……滚开。”眼瞳阴红,奈落抬起手,周身涌动的黑气瞬间化作尖锐的触手,铺天盖地朝白发的全妖撕咬而去。
空气发出撕裂的长啸,黑暗的天空压向大地,纱织没有余力去注意周围发生的事情,麻痹的感觉随阴冷的凉意裹袭全身,她听到陌生的声音在脑内响起:
——「终于抓到你了。」
仿佛有数道声音同时在颅内震动,最后整合成只能用恶意形容的语气。
失去曲灵操控,琥珀昏了过去。
珊瑚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犬夜叉忽然拔出铁碎牙,将白夜和白童子挡了下来拦在外围。
周围的景色扭曲起来,融汇成乱糟糟的一团,所有声音都好似隔着遥远的水面传来,带着飘忽而不真实的感觉。
纱织动了动手指。
——「你想要容器?」
体内多出了另一股意志,拔河一样和她进行着角力,要争夺这个身体的使用权。
纱织凭着直觉抓住那股意识,将对方狠狠往下一压,死死按住。
——「真遗憾,夺舍这种邪术,我一点都不相信。」
被她抓住的东西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形容,仿佛本不应该被人触碰,冰冷黏腻如黑暗沼泽深处的淤泥,浓郁的邪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从她的指缝间溢出来。
名为曲灵的存在发出嘲笑的声音:「如果你真的毫无动摇,刚才就不会被我占据身体。」
纱织按着它没说话。
邪灵这种东西能够物理碾碎吗?
在她体内游走的冰凉感觉十分令人讨厌,简直如同爬行的蝮蛇一般,窥视着她心里任何有可乘之隙的地方。
「承认吧,纱织。奈落的话让你产生了动摇。」曲灵怪笑着说,「你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理所当然地否定你无法解释的事物。」
「被区区一只半妖看穿了内心,你变弱了,你已经无法完全免疫这个世界的影响。」
纱织收拢手指。
「你的遗言就只有这些吗?」
「你杀不死我。」
被她按着的,那团面貌扭曲的阴影,似乎诡异地弯了弯嘴角。
「我无法完全控制你,但你也同样无法除掉我。」
「……作为一个邪灵,你的话还挺多的。怎么,在四魂之玉里被困了几百年,闲的发慌吗?」
笑意倏敛,曲灵的声音似乎多出一股阴森的戾气。
「……你果然很碍事。」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纱织面色不变,「虽然可能只是我的错觉,但你似乎对我有些过分关注了。」
她冷下声音:「原本应该和奈落合作的你,和他作对把我放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想知道?」那团阴影忽然动了起来,如黑暗的水流一般朝周围散去。
「那就让你看看吧。」
随着那道声音,纱织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陌生的景象。
古木参天的幽暗森林,陷落于熊熊战火的城池,乌鸦群集的乱葬岗,纷乱而看似毫无逻辑的场景从时间的河流中涌现而出。她无法抓住特定的片段,破碎的画面若要说有任何共同点,便只有出现在其中的身影。
那个身影披着白色的狒狒皮,面容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苍白的下颌。
「奈落是诞生于人类和妖怪邪念的半妖。」曲灵的声音裹着寒雾。
它从高高在上的角度,俯视着五十年间的岁月。
吞噬他人的躯体,占用别人的容貌,从妖怪的集合体中诞生的存在没有特定的外形,残忍无情地不断夺取着不属于自己的人生,用阴谋手段以玩弄人心为乐。
「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从纯粹的邪念中诞生的半妖,渴求的事物本来应该只有两个。」
熊熊大火忽然在眼前燃烧起来,纱织见到了横卧在沼泽边的洞口,滚滚浓烟不断涌出,将低垂的苍穹涂抹得一片漆黑。
「卑微的盗贼爱上了照顾自己的巫女,觊觎他灵魂的妖怪们则想得到四魂之玉的力量。」
「多么完美。」曲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无法实现的扭曲爱恋,追求力量的极致贪婪,没有人比奈落更适合获得四魂之玉。」
它说:「再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将四魂之玉污染成最完美的状态。」
大火吞噬了画面,一切终归黯淡,如烧焦的灰烬碎裂四散。
在一片寂静中,曲灵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切本该如此。」
纱织抬起头。
「他本来应该杀了你。」曲灵以诅咒般的声音说。
「如果奈落当时将你吞进体内后杀了你,四魂之玉就能永远停留在污染纯粹的时刻。」
曲灵的声音扭曲起来:「……但是他没能做到。」
阴冷的视线落到她身上,莫名令人脊背发寒:
「区区半妖,不应该违背自己的宿命,爱上无关的人类。」
周围的世界咔嚓一声。
纱织只觉得身体骤然一轻,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重量忽然消失,整个人恍如从淤泥里挣脱出来,突然变得再次能够呼吸。
外界的声音和画面在那个瞬间呼啸而来,庞杂纷乱到感官差点无法负荷,她像溺水的人一样忽然喘了口气,冥冥之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蓦地抬起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