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春风 作者:月非娆
若论之前太皇太后为什么想将芙蕖推上后位,宫人也是知晓缘由。
太皇太后在宫中浸润了一辈子的权势,便是之后有将宫权交予太后过,可实际上,真正后宫的掌权人,一直都是太皇太后,如今文太后因着先皇与先太后之死已经已经久不理外事,而皇上并未迎娶皇后,唯一的两位嫔妃身份太低,根本无法掌权,这后宫之事,自然而然也让太皇太后来掌管。
可一旦迎娶新后,太皇太后却是不好不将这宫权交出来,而这新后的人选,对于太皇太后日后的宫权影响甚重。最后的当然也是寻一个与太皇太后关系亲近,且心思单纯的孩子来当这个新后。
所有人选之中,最符合条件的也便是夏芙蕖了。
所以太皇太后原本最看好,也极力想促成这段姻缘,可奈何二人都仿佛并不上心。
如今瞧着二人倒是都上了心,可太皇太后却改了态度,更看好文静姝了。
文静姝身为文家嫡长小姐,自然也是合适的人选,但真比较起来,宫人心里却仍然觉得芙蕖更应该符合太皇太后的心意。
“芙蕖当然是个好孩子,可上回和亲之事,只怕哀家想要顾全大局的做法让那孩子对哀家离了心,也不再亲近了。”
太皇太后用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声音带着一份沙哑,其实当初她的态度并没有几个人知晓,甚至芙蕖也应该不知道,可太皇太后却仍然觉得,晋阳大长公主会知道的,尤其最近赵晋延与晋阳大长公主走的极近的情形下,而晋阳大长公主知道,依着她的性格,定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吃亏,所以芙蕖也应该知道了。
如此一来,太皇太后想到这段时日芙蕖就不进宫,进宫之后对她态度有所转变的情形,立刻便觉得有了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当然,像太皇太后这般心思沉重之人,便是芙蕖的态度并没有任何的转变,她仍然会忍不住怀疑,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她也会慎重对待。
“晋阳野心太重,哀家先时觉得,便是她是芙蕖的母亲,但芙蕖心思单纯一些,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如今你瞧着,晋阳与皇上之间,关系越发亲密,哀家这个皇祖母在皇上眼里的份量恐怕不值当什么了……若是芙蕖再坐上后位,只怕晋阳的手也要伸进宫里了。”太皇太后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自己的女儿,只是这些年来,她毕竟身处后宫,手能够伸到的地方有限,有些地方上,还真比不得晋阳大长公主。
可后宫这块地儿,太皇太后这些年来一直守得密密实实,如今她一点都不想改变这个局面。
“静姝那孩子,先时哀家还有些顾虑,可如今瞧着,却是最好的人选。只可惜,如今皇上态度坚决,而皇上如今也不是黄口小儿,只怕哀家也做不得什么……”
太皇太后的眼里带了一丝惋惜,太皇太后之前没有将文静姝考虑进,最大的原因便是文静姝这孩子,实在是太聪明了,行事大方得体、心思缜密细腻……谁又能够想到,她竟然会心系先太子多年,而这事,太皇太后也是在赵晋延走了之后,方才瞧出端倪来。
不过,太皇太后却对如今的文静姝十分满意,一个心已经死了的女人,便是再聪慧缜密,只怕也起不了什么风波。
宫人站在一侧,听着太皇太后的只言片语,有些一知半解,虽然并非完全了解,但宫人这些年来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自然能够从中听得出太皇太后的需求。
她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想要让南颐郡主不当这个皇后,有许多办法,太皇太后若是……”
太皇太后在深宫之中,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只是想要阻挠芙蕖不当这个皇后,自然有无数种方法,甚至都不用她自己亲自出手。只是宫人的话还未说完,太皇太后却突然摆了摆手,轻笑道:“不必了,顺其自然。芙蕖到底是我的外孙女……”
宫人闻言,自觉失言,连忙闭上了嘴巴。只当太皇太后是顾念亲情才会如此。
可有些算盘,便是最亲近的宫人,太皇太后也不会吐露分毫。
便是不让芙蕖坐上这个后位,也不一定是她心目中的那个人选坐上后位,更何况,如今对于后位虎视眈眈的势力,并不仅仅只有她们这两方。她与晋阳大长公主之间,毕竟两母女,便是内里斗得再厉害,那也仅限于此,可若是让他方势力得手,那才拎不清。
更何况,除了怕被其他势力得手,太皇太后更清楚自己的形式,她若真的出手让芙蕖坐不上后位,并且伤害了芙蕖,那才是在干蠢事,晋阳与赵晋延二人,只怕也不会让她好过。
只是,就这么让芙蕖坐上后位,也不是她的一贯行事作风……
太皇太后由着宫人搀扶,躺在了榻上,闭上眼睛心中忍不住开始沉思。
太皇太后的的宫殿,虽不是皇宫中最宽敞最华丽的,但总的来说,也是宫中最好的几个宫殿之一。
只不过,芙蕖总觉得,这宫殿建的过于宏伟,便有了压迫的感觉,至少就在方才那会儿,她走出这宫殿后,眼前直觉豁然开朗,连心情也开始变得轻松了许多。
在走出太皇太后宫殿之时,赵晋延稍稍领先芙蕖一步,走在了芙蕖的前方,而在走出这宫殿之后,赵晋延的脚步却是放缓了许多,很快便与低头只顾走路的芙蕖并排而行了。
尾随其后的宫人有颜色的立刻慢了他们一步,空出了好一段距离。
芙蕖并没有察觉,只是在赵晋延走在她身侧的时候,抬起头看了一眼赵晋延。
恰好对视上赵晋延对着她笑的眼睛,她有些羞涩,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却又是不由自主的,对着赵晋延还是笑了一下。
芙蕖的长相其实与晋阳大长公主十分相似,除去没有晋阳大长公主的气势与锐利,都偏向于艳丽,可是方才她那淡淡的笑容,瞧着却十分的清新可人,带着少女的娇羞,也让赵晋延的心在这一瞬间,忍不住变得软软的。
他看着阳光下芙蕖白嫩的不足巴掌大的脸蛋,心中没由来的有股冲动想要去碰触,不过他到底理智,只用轻咳掩饰了自己的唐突。
他看着芙蕖轻声开口道:“我在皇祖母宫内的大殿等了你许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不过芙蕖却是从里边听出了一些委屈,仿佛还有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
芙蕖微微眯眼看去,瞧见赵晋延目光正是专注的看着他,眼里还带着一丝讨好的味道,她有点想笑,又有一些感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当然最主要的是,赵晋延对他说了这么出乎意料的话,让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芙蕖很想装傻不回应,用这种方式含糊带过,只不过,赵晋延却并不打算让她这般轻松带过,芙蕖不回应,他也不说话,只用自己的目光有些巴巴的看着她。
芙蕖无奈,也无法子,只好“嗯”了一声。
赵晋延当然还是很不满意,但他也知道芙蕖性格其实十分害羞,能够有所回应已是极限,他也该耐心点,不好操之过急。所以他还也就没没有继续坚持这个话茬了,只是又轻声道:“御花园里的荷花昨日开了,我其实昨日便想让你进宫,只是太晚了所以今日才让人接你入宫,没想到你被皇祖母带去宫里了。”
“嗯……”
芙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又跟方才一样,一样回应了一句。
赵晋延听到芙蕖的这个回应,咽了咽口水,其实他的心里也很紧张,虽然他瞧着仿佛掌控了主动权,侃侃而谈,甚至话语之间还带着暧昧,可实际上,说情话,谈情说爱,他真的没有经验,一点都不熟练。
甚至这会儿,赵晋延比第一次坐上龙椅上早朝还要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荷花我昨日已经去看过了,开的很好……”
赵晋延说到这里,其实是有些干巴巴了。
但芙蕖紧张,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她听着赵晋延的话,也根本没有余心去仔细思索。
原本二人独处,尤其是在御花园这般美景之下,本该慢慢散步,好好享受这一刻美好时光,可因着二人都紧张,行走的脚步不由加快。
芙蕖紧张走得快,赵晋延想要跟上自然也走的快了些,而赵晋延紧张没个准,这一加快,又加快了许多……
原本好好的漫步谈话,到了最后,竟是跟个竞走似得,明明离那已经有荷花盛开的池子有些距离的一段路程,二人很快便走完走到了。
而走到了那处池子边上的时候,芙蕖才恍然发现,这一路实在是走的太顺畅了,除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宫人之外,竟是连个宫人都没有撞上过。
虽说御驾出行,通常会有人在前边拿鞭开路,但今日显然并没有听到声响,而且便是有人开路,宫人也并不会被清场,只是提早将路让出跪在一侧行礼。
芙蕖记得,方才好像路上也没有其他的人……
她忍不住看向了赵晋延,但问话到了嘴边,却并没有问出来,主要是她现在真的挺紧张,也挺尴尬的,今日进宫,她的心中其实是隐隐有些预感的,能够预感得到,赵晋延今日应该会对她说些什么。
虽然这会儿有种终于走到,也要等到的感觉,让她心里没由来的微微喘了口气,可提着的心却一直没有放下来。
相较于芙蕖这微微松了一口气后的紧张,赵晋延却是越来越紧张了,到了这里,也便意味着他要将昨日想了一夜的话说出来了。
虽然这些时日他自己感觉与芙蕖相处的还不错,但他却不敢确定,芙蕖是不是真心想要接纳他,甚至对他也有那么一丝丝与他相同的情感……
赵晋延也有些犹豫,是该直截了当说出来,还是婉转一些,免得吓到对方……
站在池塘边上,二人心思百转,也导致二人就这么静静站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着。
宫人得了吩咐,离得有些远,并不清楚池塘边上的情形如何,只是远远瞧着站在池塘边上这一高一矮一双人,倒觉得分外的和谐,宛如一双璧人……
只不过,这瞧了许久,这对“璧人”却是一动不动,只站在池塘边上,好似有些怪异。
日头渐渐高升,虽然还未夏至,可天儿到底还是有些炎热,芙蕖与赵晋延所站的池塘一处,虽有垂柳栽种,奈何二人所站位置,却并没有在树影底下。
高升的日头,明晃晃的阳光直接照在二人的脸上,赵晋延倒也罢了,但芙蕖肤色本就白皙细嫩,这稍稍一晒,面上便有些泛红了,赵晋延瞧着,倒是顾不上心中所想,只是对芙蕖轻声道:“这日头晒,不若换个地方。”
芙蕖毫无异议,随着赵晋延挪了位置。
新的位置是垂柳之下,说来倒也巧合,方才二人所站的位置,倒是不能够把盛开的荷花看的清楚,不过是二人心思都不在荷花上,所以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新站的位置反倒是将那朵盛开的荷花看的清清楚楚,不时微风吹过,荷叶翻涌,露出带了些许粉色的花苞儿,芙蕖一看,目光便忍不住一动不动的望着,嘴里更是吃惊的冲着赵晋延轻声道:“原来荷花真的开了……”
这一说,倒也将芙蕖的心思给说了出来,如今其实并不是荷花盛开的时节,往年里,宫里的荷花其实也没有这么早便盛开,今年芙蕖虽然不觉得赵晋延会偏她,可心里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芙蕖便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下意识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