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真的在烦恼一样,汽车后座的五条悟之后就没了声音,安静得就像在他没发现的时候已经打开车窗用上术式跑了。
……不至于吧?辅助监督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还好还好……不至于。
白发的咒术师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皱着眉,看起来不像是给他下套。六眼细碎的色彩从垂下的额发间露出来,看上去——
不不不,那可是五条先生,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五条悟。
虽然这么想。大概是常年被迫害也会让人心理不正常,难得五条悟没有迫害他,伊地知洁高却反而坐立不安。辅助监督一边看向距目的地还有多少公里的手机屏幕,一边不住地抬眼观察。
五分钟后伊地知就坐不住了。
说到底,连捉弄人的心情也没有,就说明五条先生是真的非常烦恼吧。
他也不是不明白,虽然性格恶劣,虽然托五条悟的福自己的工作量翻了不止两倍……但现在在后座叹气的人,也的确是承担着整个咒术界的存在。
而且,这件事和他撇不开关系。
啊,没错……他知道今天的高层会议是因为什么。
“五条先生,果然还是因为虎杖的事情……”伊地知沉下声音开口。
“嗯?”
然而在他脑补了一打沉重的内容之后,五条悟只是抬起脑袋,心不在焉地回答:
“哦,完全不是。”
“……”
“这个和伊地知说了也没什么用,虽然不管什么事和伊地知说了都没用啦——这么一想伊地知真是派不上用场呢~”五条悟十分欠揍且无比自然地,把话题带向了人身攻击。
但那是……
那是他自作自受。
辅助监督仍然低声说道:“……少年院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情,请务必告诉我。”
这些话让五条悟稍微多看了他两眼。
“说起来我之前倒是想过——啊,想过伊地知是否值得信任,”五条悟哼笑一声,稍微退去了点轻浮的态度,“我也觉得伊地知会因为愧疚啊良心什么的,一时冲动就想着要站到所谓,嗯,正义的道路上?哪怕自己付出代价——那个,很天真哦。”
“不……”
说着“不”却无法否认……完全说中了,被用非常贬低的口吻,说中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很天真呢,像是刚离开学校的毛头小子一样,伊地知这几年完全没什么成长吗?”从来不用担心危险、威胁、无能为力的咒术界最强,如此评价着凡人,“这种决心只要稍微被恐吓一下就会消失,然后下次才是彻底地一蹶不振,很快就会想着正论什么的说到底都是狗屁,是只有高枕无忧的人才能说出的话,等到了那时候——”
“五条先生,”辅助监督打断了五条悟的话——这种事一年也不会有一次,“我没有家庭。”
“……诶,”五条悟不为所动地挑眉,“完全是不相干的话题吧。”
“我既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伊地知接着说,“虽然不是说死了也没人会为我伤心,但是父母也能领到补偿金,我没有什么要挂念的事情。当然……我也不想死。只是五条先生不会明白吧,要送那些还没长大的孩子去战斗——”
很明白啊,嘴角的笑容敛去,六眼里清清楚楚写着这个意思。
“——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
不明白只能留在安全距离等待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明白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继续做着违心的事情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明白,每次去那间地下室给虎杖悠仁送东西,听到完全不明白任务背后的一切的少年毫无阴霾地向他道谢,是什么样的心情。
六眼的咒术师难得地愣了一下,接着轻笑,五条悟开口:
“伊地知,你这样急着表忠心,很像别有用心呢。”
……会被这样怀疑也没办法,但是、
“但是我确实不是在烦恼这个啦,和伊地知说了也没用。”五条悟放松地摆摆手,“怎么说呢……要说也可以,嘛,总之就是——”
又是烦恼地叹了一口气,在伊地知洁高以为自己要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信息的时候,五条悟开口:
“我在……”苍天之瞳甚至毫无落点地四处游离,“等电话。”
……?
“我男朋友不给我打电话!”说出口之后五条悟变得毫无顾忌,态度理所当然到让人一言难尽。
“……这样啊……”
某种意义上,完全是五条悟的风格。
“是啊!已经是周五了,他打算直接等到明天吗?……为什么啊?等电话真的很难熬,他不是最清楚吗——啊这个说法不太好吗……不管怎么说,光是等着是不行的呢。”
这不是,伊地知洁高预想的展开。
“你看,这种事情对伊地知说了也没用吧?”五条悟又把话题扯了回来,状似体贴地解释,话说得天经地义,“伊地知怎么看都不受欢迎,情人节都收不到义理巧克力的那种。”
三句两句就能把正论的氛围毁得一干二净,甚至还附带例行的人身攻击,伊地知叹气:“五条先生,你没必要在任何人面前都摆出绰有余裕的形象……”
“伊地知,你误会了,我真的非常烦恼,”五条悟也叹了口气,沉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