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生们不知道的地方,邓布利多放弃了他唯一一次爱情。或者应该说,早在眼下的这个瞬间,他便已经放弃了。德拉科注视格林德沃直起身子,拎起他的行囊。窗外的雨像一根根银针朝地面扎去,他回头望了邓布利多最后一眼,深深的一眼,便跳窗离开了。
按照常理,这应当是格林德沃记忆的尽头了。等到这个片段结束,一切又会重新来过,他将又会回到阿利安娜还活着的时候,回到她的身体里。德拉科站在邓布利多背后,凝视他与他身前的雨景。一种疲惫像此夜的雨水一般渗透进他的神智,幻觉中,他感到自己慢慢倒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很像是阿利安娜的默默然领他去的那片湖——所以这可能不是幻觉,而是他的确已经从那个片段离开了——接下来,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时,他没有回到想象中的地方——记忆的第一个片段。自然,他也没有回到阿利安娜的身体里。这里黑漆漆的,是一个非常狭窄憋闷的空间。德拉科点亮魔杖,险些被吓得惊叫出声。阿利安娜同样在这里,就躺在他身边。然而不是那个阿利安娜,她的眼神十分空洞,是阿利安娜的默默然。
“你……”德拉科下意识朝另一侧躲避,恨不得熄灭魔杖以逃避眼前诡异的画面。他这才看清自己和“阿利安娜”正并排躺在一个空间逼仄的长形盒子里……好吧,如果他猜得没错,这盒子应当是一具棺材。与此同时,他甚至可以听到棺材外混乱的脚步与交谈之声。
“这是阿利安娜下葬的场景?”
“阿利安娜”朝他点点头。
“不,这不可能,”德拉科皱起眉头,“格林德沃的记忆里不可能有这个片段。”
“你还是不明白。”
“阿利安娜”突然出声又把德拉科吓了一跳,更离奇的是,“她”发出的竟然是格林德沃的声音!
“你不是早就发现,这个世界只是‘我’畸形的幻想了吗?”这个拥有格林德沃声音与阿利安娜外貌的“默默然”露出一个苦笑,“你当时好像还说,这里就像‘我’保存的一个水晶球?别露出那副惊讶的表情,当时你也在阿利安娜的身体里,你的所有想法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阿利安娜的默默然。”急于解谜的心思击败了恐惧,德拉科将点亮的魔杖更加凑近“阿利安娜”的脸,“你一直是格林德沃留在这里的执念,你告诉我阿利安娜变成默然者的前因后果,还给我看那根魔杖……都是为了提醒我你不是真正的默默然,希望我能阻止阿利安娜的死亡……”
“我以为邓布利多选中的人会很聪明。”格林德沃耸耸肩,“可你还是浪费了第一遍。”
“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
“空间主人遗留的意志与空间是彼此独立的存在,这一点你在雷古勒斯的空间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是那么惊讶……没错,你在阿利安娜身体里的时候,我可以随意浏览你的记忆。”格林德沃摆摆手继续说,“就像你说的,我只是格林德沃遗留在这里的执念,而非他本人。这里是他本人的幻想形成的空间,拥有比我更强大的力量。在空间里,以阿利安娜默默然的方式生存,已经是于我最有利的选择。按照常理,思维进入他人的记忆已经是抽象世界的极限,进入他人的幻想是根本不可能的。假如不是我在你坠入的瞬间,将你的灵魂拽入阿利安娜的身体,你的肉身一接触这里的“空气”,就会与它一同毁灭。可即便如此,我在空间里的力量也有极限。白天,我们在默默然内部融为一体,所以我不能直接同你对话,然而到了夜晚,你就会完全脱离我的控制……因此我只能通过联觉的方式暗示你。”
德拉科抬起头:“所以你费劲周折,不过是想要我救阿利安娜一命,这样你就能心满意足地消失了?”
格林德沃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在长久的沉默中,他已经表明了想法。
原来格林德沃临死前的执念,竟是回到戈德里克山谷,拯救邓布利多妹妹的性命。而执念与幻想世界相分离的原因只有一个:现实中的格林德沃从来没有成功骗过自己,所以他的执念与承载惨剧的记忆直到死亡都未曾合二为一,融合成一个完美的幻想。在他死后,当他的执念在空间中觉醒,却发现自己无力改变时,便选择长眠于阿利安娜体内,忍受日复一日的记忆轮回,等待着能够修改这一切的人到来……
原来纽蒙迦德的时光真的改变了格林德沃。可是困惑依旧存在,德拉科摇摇头:“照你的意思,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话,那么这里已经不属于格林德沃的空间了?”
“没错,这里是两遍幻想之间的间隔。”格林德沃回答,“其实所有的空间里都有这个间隔,它原本是一片空白,这也是为什么闯入者会在剧情轮回的时刻陷入昏迷。但这里也是我唯一可以施展力量之处,我凭借一己之力创造了这个葬礼的场景,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跟闯入者直接对话,让他了解我的意愿。”
“所以我很快就会直接回到幻想的开端了。”德拉科说,“你知道魂器到底在哪儿吗?”
“你让我消失——换言之,让我与空间融合。幻想一旦实现便会自行毁灭,到那时,它自会出现。”
“好吧,”德拉科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阿利安娜身体里的时候,我完全受到你的控制,根本没办法阻止她的死亡,你没有发觉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