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没有人陪伴的时候,哈利无法克制自己想象明天。他曾与龙搏斗、从水下救出两个人,但这些胜利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双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等待在恰当的时候为他扫清障碍。这感觉很不好,尤其当除了比赛之外,小天狼星与冥想盆也时常光顾他的梦境。
哈利用魔杖轻戳地面,想着邓布利多要求他保守的秘密。纳威的父母是在伏地魔垮台后遭到袭击的,他们现在认不出纳威了。拥有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与父母双亡究竟哪个更糟?哈利认为是后者,只要能够真实地触碰他们,哪怕只有一次,他可以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的记得他。或许他应该给小天狼星写一封道歉信,然后约定下一次的霍格莫德见面……
【嘿!你在干什么!】
【噢抱歉!】哈利收起魔杖,惊讶地望向眼前人,【我走神了,实在抱歉。】
【那也别对着门口念咒啊。】漂亮男孩心有余悸地指了指桌子上的书,【对着它们不会好一点吗?】
如果罗恩在这里,一定会在他身后咯咯地偷笑,顺便告诉赫敏:【你看哈利被你折磨得精神失常了,他绝对需要休息。】接着他们两个都会接受赫敏的白眼。哈利意识到自己的没精打采,他耸耸肩:【书又不会昏迷。】
【可门也不会啊。】卢西安朝他摆了个鬼脸,【顺便说,我也不会,你的昏迷咒糟透了。】
【是吗?我以为我练得不错了。】哈利烦躁地瞥了对方一眼。他心里知道不该这么和男孩说话,他们既没恩怨,也没熟到无需伪装的程度。但是唯独今天他没办法做到友善。
卢西安不置可否地在一张空桌上坐下,哈利不确定自己是否从那双蓝眼睛里看出了关心。【我爸爸教过我怎样躲开咒语。】他突然开口说。
【什么?】
【躲开咒语。】卢西安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你是想说反应能力吗?】
【不,】男孩摇头,【我想说的是专注。我爸爸说在麻瓜世界,有人能够在近距离内躲开子弹——你肯定比我更明白子弹是什么对吧?我爸爸认为那才是真正的比赛——自己与自己的比赛,只有战胜了恐惧的人才能看见子弹的轨迹,也许魔法也有轨迹……你想过这个吗?借助麻瓜世界的知识思考魔法?我的家人对这些很感兴趣,他们订阅麻瓜的报纸。】
【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看起来很恐惧,哈利。】
教室里静默了许久。哈利知道男孩正看着他,以一种十分柔和的神情。这使得那种被针刺中的感觉有所缓解,可他还是觉得脸上发热。
【我猜测你对自己的身份不够自信。所有人都觉得你很特别,可你却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男孩,同时生活在光环与阴影之下。你获得的幸运不能帮你找到自我,反而把你拉得离它更远,所以你恐惧。除此之外,你也没什么归属感,你不喜欢你的麻瓜亲戚,可待在这里就得面对残酷的现实,比如你父母的死。】
【我不明白你说这些的用意。】哈利冷冷地打断对方。【这对明天的比赛有任何帮助吗?】
【比起边胡思乱想边对门念咒来说,我想是的。】卢西安抬起头,毫无攻击性的容貌此时却充满力量,【我说这些绝无冒犯之意,我只是觉得……假如在我痛苦的时候有人能够告诉我一些事……比如“生活比你想象中简单。”或者是“把对命运的焦虑和对过去的悲伤暂时抛到一边,专心做好眼前的事。”——我就可以少受一些心理折磨。】
哈利不确定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可他确定他没做好。因为卢西安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哈哈,你看起来就像在说:“这个整天嘻嘻哈哈忙活独角兽的家伙以为他在说什么?他怎么能懂我的感受呢?】
除了窘迫地将头撇向一边,哈利没有别的办法。卢西安的影子垂在他身边,他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心情已经好些了。
【我是个哑炮。】
哈利惊讶地张大嘴巴。
【可是他们说你把西奥多诺特……】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而且很多。】卢西安狡黠地补充。哈利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接受他的说辞,他张张嘴,却没出声,等待着男孩接下来的话。
【……我的父母都来自血统悠久的家族,我的姐姐三岁时就展现出魔法天赋,在我出生前,没人相信我们家会生出哑炮——然而事情就是发生了。】
【这注定我无论怎样努力,魔杖对我而言都不会比一根木棍更有用。小时候我很害怕家族聚会,那些惋惜的目光简直要把我杀死了,它们一遍遍提醒着我本该成为什么样子。我的家人很担心我,我爸爸甚至想把我送到麻瓜学校去,还为此特地去了解麻瓜。】
【……可是你上了布斯巴顿。】哈利艰难地开口,【他们怎么会同意你入学呢?】
【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直到我十三岁,都没有被发掘出哪怕一丁点魔法才能,可是我的理论课学得很好,尤其是保护神奇动物。因为身份特殊,我经常被同龄人排除在外,也想过干脆去读麻瓜学校算了。可是真正到做决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没办法放弃神奇动物们。所以我请求爸爸给马克西姆夫人写信,为我争取到入学的机会——但我依然不算真正的“学生”。每当同学们去上魔咒课,我都在教授的办公室里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