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仍旧混沌着,冰凉的针尖毫无预告地戳进他的后颈,罗恩忍不住“嘶”了一声。久违的液体输入他的皮下,他意识到未来几年它将成为他最忠实的朋友。霍格沃茨提供的抑制剂不如布斯巴顿那样先进,有不同口味可供挑选,反倒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胃口,学校里有不少女生把它当做减肥良药。
罗恩闭上眼睛,努力去嗅百合花的清香,耳边偶尔传来瓶瓶罐罐轻微的碰撞声,他能想象斯内普板着脸擦拭它们的样子。大脑与四肢的麻木在逐渐缓解,眼下难得的静谧使罗恩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圣诞舞会后所有糟糕的事情都聚集在他身上,它们就像一剂药效猛烈的抑制剂,只顾匆匆压下痛苦,却没留给他半分怀疑的时间。
对方为什么不能在圣诞舞会时跟他说个明白呢?为什么他看他的眼神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全然陌生的?的确,不论是水池边的暴力、朋友的劝说抑或诺特对待性的态度,都在示意他不必追根问底,就连罗恩自己也抗拒揭开已半结痂的伤疤,可是……
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只有一点】,他对自己解释说,同时意识到右手已经握成拳头又松开好几次。
【教授,德拉科最近怎么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斯内普擦拭广口瓶的动作一滞,转而垂下眼皮继续手上的工作。【发情使你的脑袋烧坏了吗,韦斯莱?】
【什么?】
【你为什么突然对马尔福这么感兴趣?】
罗恩的手指蜷缩起来。【别装了,教授,】他尝试着令自己听起来冷静,【我知道你知道真相,告诉我吧,我也有权利知道。】
斯内普并没有再开口。罗恩心中升起愤怒的火焰,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斯内普的长桌前。【你们一定对他做了什么,对不对?自从他开始接受大脑封闭术的训练就变得很不对劲,舞会那晚他说是最后一次,结果……】
罗恩感到喉咙被封住了。他的两只手紧紧按压在桌面上,似乎要在上面留下深刻的掌纹,即便说不出话,他的眼睛却没有放过斯内普脸上的任何一条皱纹。他需要一个答案,只要比现在这个清楚就好。
斯内普终于与他对视,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瓶子。【他将训练的事情告诉了你。】这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却又似乎是罗恩从斯内普嘴里听见过的,蕴藏最多的话。
【没错。】罗恩低低应了一声,斯内普的眼睛与他给人的观感一般模糊、浑浊,而在那团迷雾后面有他确信存在而不能抵达的东西,这令他感到不安。【告诉我吧,我有权利知道。】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多了自暴自弃的意味,【让我们清楚地做个了断不是更好吗?】
【你了解大脑封闭术吗?】
【……不。】
【人们通过它向别人隐藏记忆或情感,】斯内普朝门外看了一眼,【有时候,他们会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愿意记得。】
罗恩顺着斯内普的目光望去,那个他很熟悉的人就站在那里,修长的影子在背后的墙壁上延伸,黑白分明,正如这个久久呼之欲出,而终于定论的真相。
他必须要学会认清,眼前正向他走来的人不是德拉科,而只是马尔福,他原先恋人的影子。
【这是你第一次逃课,我应该给你扣分。】斯内普说。
【我请过假了,教授。】金发斯莱特林的眼睛扫过罗恩,【我只是想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他走到罗恩面前,冷冷地打量他,在罗恩企图向后退时突然伸出手,拨开他的衣领。
斯内普蹙起眉头,警惕地注视眼前这一幕。
【你为什么会戴着我的东西?】对方紧抿唇角,瞳孔里有不易察觉的困惑。罗恩想,如果没有斯内普的指点,他大概会惊叹于昔日恋人的演技。
【这是你偷来的,鼬鼠?】
罗恩没有等待对方嘴里吐出更加伤人的话,他拨开他的手,尝试拨弄项链的联结。然而,正如小天狼星告诫他的一样,他无法凭自己解开它。在他做这些时,金发斯莱特林将手插进裤袋,好整以暇地观看他的狼狈,甚至在目睹他颈间的红印时嗤笑了一声。
【别装模作样了。】那人将手绕到他颈后,几不可察的“咔嚓”声之后,项链落在白皙的手指间。【我得告诉麦格教授,韦斯莱是如何为贴补家用,养成了偷窃的恶习。】
罗恩凝视对方指尖、那份他佩戴许久的礼物。他不再被布莱克家族的成员施以真心,原来魔法可以如此轻易地检验出这件事,可它也无力帮他找回他正想念的那个人。他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案,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德拉科捏着那条残留着温度的项链,将它放进衣袋。【罗恩韦斯莱的体温总是很高。】他鬼使神差地这样想到。这是个事实,拜近三年来每一次争执所赐,他与红发鼬鼠有过不少次肢体接触,但这不该成为他分神的理由。德拉科站立原地,目送韦斯莱离开办公室,背影消失在走廊上。今天难得沉默的红发鼬鼠很奇怪,没有趁机多加讽刺的自己也是,总之,圣诞舞会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不太正常。
【我的项链为什么会在他身上,教授?】他转过身,【我记得你说过它是抢不走的。】
【谁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他等了许久才等到教授的回答,而且并不令他满意。【保管好你的项链,德拉科,它比你想象中还要重要得多。不要将它赠予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