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乔治可以立刻判断出来,此时此刻,迦勒底方面唯一拥有的应对手段,就是江峰手中的那把枪,以及枪中那枚尚未激发而出的子弹。
圣乔治不觉得,自己可以轻松避过那枚子弹,他有被击中的可能性,所以他在十分耐心地等待,等待江峰感到极限的瞬间,等待这个倒霉的人类,被自己孱弱的躯体拖累的瞬间。
跨越了广袤的荒原,跨越了死亡的无尽黑暗,圣乔治才终于来到了江峰的面前,此时的他,不想遭遇哪怕半分变数,只打算继续稳扎稳打,逼迫江峰露出破绽。
僵持。
隔着一片早已经荒芜,其上只有满地焦黑枯草的田地,圣乔治与江峰立于田地两侧,他们正在僵持,迦勒底御主唯一的依仗,能够威胁到圣乔治的唯一手段,就是他紧紧握在手中的枪。
对于圣乔治来说,扳机尚未被扣下,这把枪和枪中的子弹,便还有巨大的威胁性,但只要他扣下扳机,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失掉了自己最后保命的手段,他和菲奥娜,还有那个小小的婴儿,便成为了可以任由圣乔治宰割的鱼。
更重要的是,圣乔治并不觉得江峰能一枪击杀自己,他可以感受到,迦勒底的御主早已经无比劳累,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是凭借着自身的毅力在强撑,圣乔治并不觉得,江峰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够做到百发百中。
更不用说,还有手无寸铁的菲奥娜,以及那个甚至可以称之为累赘的婴儿了。
于是,他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继续给予江峰巨大的压力,不管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是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像这样维持对峙僵持的局面维持得越久,对于屠龙的圣人来说,就越有好处。
当江峰无法继续支撑的瞬间,就是圣乔治出手的瞬间,他不需要急躁,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只要站在这里,死死盯着江峰就好。
很遗憾,圣乔治对目前局势的分析,基本上全中。
江峰握着手中的枪,把菲奥娜护在身后,枪管稳定如同山岳。
但迦勒底的御主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出痛苦的哀鸣,经由这无比艰难的审判日,他的每块肌肉都已经到了极限,想要好好地放送休息,他不敢分神,生怕只要一放松,自己就立刻瘫软在地,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他手指就在扳机上,却反而不敢扣下扳机,子弹尚未出膛,圣乔治便会有所克制,可那枚子弹一旦出膛,他手里就真的什么底牌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江峰可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一击必杀,他没有一丝半点的容错率,也负担不起失败的代价。
光是身体上的劳累,就已经足够致命,而江峰还要面对的,更有精神上所要负担的巨大压力,他的身后就是菲奥娜和婴儿,是改写这个歧分点最后的希望和手段,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江峰很乐意直接把命押上赌桌,反正输赢只关乎他一人,但现在,他可没法那么光棍了。
他输不起。
125 越过那条河·11
江峰与圣乔治正在对峙,而打破这场危险沉默的变数,发生在菲奥娜的身上。
这是江峰的疏忽,他没有给予菲奥娜足够的安抚。
作为迦勒底的御主,作为统率过各色英灵们,跨越了无数险恶境地的人,他已经很习惯这样严峻肃杀的氛围,也很习惯随时随地把自己的生命,当做筹码般放上赌桌,至于面对圣乔治这样的敌人,也已经算是家常便饭。
但菲奥娜不同。
这个倒霉的女人,已经遭遇了太多疯狂的事物,遇见了太多超出她理解能力,让她完全无法明白的事态,就算她靠着自己在艰难的人生中,逐渐磨炼出来的意志力,强行承担着那巨大的压力,但她在此之前,终究是个普通的凡人。
她已经支撑不住了,菲奥娜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极限,在逃离了蛾摩拉城之后,她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不断徘徊,江峰有一副饱受折磨,历尽风霜的大心肠,能够迅速接受各种糟心的展开,但菲奥娜可做不到这种事情。
——就在几天之前,她还是个不起眼的娼妓!
江峰忘记了这一点,他以自己的标准来对待菲奥娜,于是,迦勒底的御主,终究要为自己的疏忽付出代价。
“咕……咕……”
紧紧抱着那个婴儿,菲奥娜低声喘息着,她躲在江峰的身后,她死死盯着田野那边的无头战士,她可以感受到,森然的杀意与恶意,自没有头颅的高大男人那边传来,让她仿佛置身于无数的冰块中,手脚似乎都在变得麻木而又僵硬。
她感觉很糟,除了身体上的强烈疲惫外,菲奥娜还觉得脑子也乱糟糟的。
之前在蛾摩拉内惊心动魄的追逃,虽然疯狂到了极点,但那时候面对的主要敌人,还是同类人类的十字士兵,这还勉强处于她能理解的范围,但在那之后的一系列展开,就已经完全超乎菲奥娜的理解了。
她搞不明白,那个矗立大地上的光之巨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搞不明白,那翻滚的硫磺浓雾,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搞不明白,那突然开始熊熊燃烧的血色天空,究竟是怎么回事。
菲奥娜很害怕,在面对十字士兵们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恐惧,那时的敌人切实存在,菲奥娜也知道自己在对抗谁,但面对那些噩梦般的异象,她无法解释,于是尤其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