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的死体天使们高歌,它们在宫殿之中翩翩起舞,它们的声音听起来空灵而遥远,仿佛从高高的天穹上传来。
“神说,审判必须降临,原罪必须被清算!一切不信者,不义者,不忠者,不善者,不爱者,都必将在天降的硫磺与火中哀嚎!”
“这两个东西是什么!阻止它们!快阻止它们!”蛾摩拉王面色变得无比阴沉,他站起身,就连面对上位存在所自发产生的恐惧,都被心中王权遭到冒犯的愤怒所掩盖,他对着魔术师们怒吼:“你们难道是路旁变戏法的骗子吗!给我动手!除掉它们!别让它们在这里胡说八道!”
蛾摩拉王当然清楚,死体天使的歌谣并非谬论,这反而是他一直在避免去相信,不愿意去直接面对的糟糕事情,但现在,这件糟心的事情直接怼到了他的脸上,这让他过去想方设法的掩饰,都变成了小丑般的自娱自乐。
这感觉,糟糕透了。
魔术师们接受了蛾摩拉王的命令,他们纷纷施展出了自己的魔术,在这个以太仍然旺盛的时代,这些生活在神代的魔术师,其实更加近似于后世的人们,从各种魔幻文娱作品中,学习认知到的广义上的魔法师。
火球与冰锥,闪电与风刃,石球与水波,不需要提前的准备,不需要漫长的咒语,这是他们花费了大量时间和资源,修行磨炼而成的技艺,这些人会愿意投身在蛾摩拉王的麾下,也正是为了这个原因。
魔术师们抬起手,集中注意力,攻击如同雨点般涌向了飞舞的死体天使,那两具小小的尸骸没有半点躲闪的打算,它们笔直地迎向朝着自己涌来的魔术,随后,振动了一下背后雪白巨大的双翼。
光在闪烁,光在呼啸,在黄昏的天空下,仿佛有小小的太阳在宫殿中升起,魔术师们的攻击,在转瞬之间便被那璀璨的光所吞噬,就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剩下。
“神说,尔等对祂的信使行使敌意,尔等逾越了身为人的界限,尔等当被诛灭,尔等的血亲与族裔当承受永生的折磨与诅咒!”两具死体天使再次高歌,但这回的歌声不再空灵神圣,而是如同金铁交加般铿锵的战歌:“作为祂的信使,吾等必赐予尔等毁灭!甚至先于这罪恶之城的消亡!”
死体天使飞向魔术师们,随后,它们开始拆卸。
只是轻轻地将小巧的手掌,轻轻地放在魔术师们的肢体上,随后轻轻地拆开,人类的躯体在死体天使的面前,就如同被松松垮垮搭建起来的积木,只需要稍微用上那么一丁点力气,就能将积木的零件给直接拆下来。
这听起来无害,甚至有些可爱,但实际上的场面,确实惨不忍睹。
将手臂扯断,将头颅撕下,将身躯掰裂,将骨血拽出。
血液在恣意地挥洒,被魔术师们跳动的心脏推动,几乎都要洒满整座王宫的地面,魔术师们的哀嚎此起彼伏,这是他们此前未曾见过的敌人,他们引以为傲,精心修行的魔术,在这两具飞舞的小小死体天使面前,没有一丝半点的力量。
又有谁能责怪他们呢,此世乃神代,此间的主人是那些昂首挺胸的非人存在,属于人类的时代还要千年才会到来,此时此刻的人类,始终不过是蜷缩在巨物们阴影中,如同硕鼠一般颤栗的悲凉生物。
不可一世的蛾摩拉王已经昏迷,他两眼翻白地瘫在王座上,白沫子从嘴角流出来;卫兵和侍女们,还能动的已经跑走了,职责和使命在面对这样异质的暴力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至于那些不能动的,也扔下手中的武器,捂着脸跪倒在地上哭泣,不愿去看自己同类惨烈的死状。
鲜血、哀嚎、断肢、尖叫。
象征着人类权力的王宫大厅,已然化作了人类的屠宰场,人类是被屠杀的牲畜,而两具死体天使则是不太称职的屠夫。
但终究,会有刀刃向更强者挥去。
那是一个年轻的少年卫兵,脸上还有着一些雀斑,他在哭,他在喊叫,吼出的言语支离破碎,意志已经被眼前惨烈的地狱,与无尽的恐惧粉碎,只有少数的本能还在运转,催促着他尽快逃离。
但他没有逃,某种小小情感刚刚萌芽,便已经超越了那对死亡的恐惧,他弯下腰,再次握住做工粗糙的短刀,他曾因极度的恐惧将其丢下,现在却又将其拾起。
握住短刀的瞬间,少年失禁了,温热的尿液打湿了裤子,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才智,他也能够意识到,在此时此刻握紧武器,究竟代表着多么巨大的风险,他想要丢下短刀,想要如同同伴那样捂住脸哭叫,什么都看不见,或许会更加幸福。
但心里越是这样渴望,握住刀柄的手就越是用力,直到前不久还修剪过的指甲,硬生生将手掌的皮肤给刺破,让那滚烫的鲜血流出,顺着手中的短刀躺下。
他正在向具有压倒性优势的上位存在,释放自己微不足道的敌意。
心中萌芽的小小情感,似乎得到了某种天降的甘霖,它成长,随后迅速撑起少年因绝望而坍塌的心。
“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嘶吼着含糊不清的东西,似乎是在威胁,又似乎是在给自己鼓劲,但因为恐惧,他的话语就像乌贼汁滴入墨水中,完完全全混在了一起,根本就无法被人听起。
他很害怕,但他还是向着那两具死体天使冲过去,手中的刀举得很高,仿佛要刺破王宫的天花板,直接触到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