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里活物的“状态”,被静止了。在修女的宝具之内,他们不被容许消亡。
“呼……”江峰长长地吁了口气,他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毛毛虫,只是斜斜地靠在长椅上,觉得有点好笑。
“真是粗暴的客人……”修女缓缓说道,她的声音柔和又甜美,但并不妖媚或者诱惑:“哪有刚见面,就直接用枪打招呼的?”
“你废话。”江峰挑挑眉毛:“公元前2000年的基督教教堂,亏你想得出来啊。”
004 天使的行军
“见鬼了……我到底还要走多久……”顶着灼热的太阳,贞德仍然在荒漠之中跋涉,在这缺乏参照物的荒漠之中,他根本没有多少判断时间的参照物,太阳就仿佛被钉在了天空,永远不会落下:“不如说,我已经走了多久?我应该是在前进的吧……”
贞德并不觉得自己走了错误的方向,手里的罗盘让他可以纠正自己的方向,确保自己一直在向哈桑和玉藻前靠近,但眼前的荒漠实在是一望无际,只有时不时路过的枯树或者怪石,能够让贞德勉强确认自己还在行进,但说到底,确实在前进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淡漠了,就仿佛他一直在原地打转一样。
眯起眼睛向着远方望去,贞德想要找到一些人烟的痕迹,不需要多么显著的痕迹,只需要一道炊烟就好了,他至少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
这似乎不会结束的跋涉,甚至让贞德产生了些许错觉,或许他们并没有降落到公元前2000年的黎凡特地区?毕竟灵子转移的时候,遭遇了莫名其妙的冲击。
贞德在心中祈祷,希望自己能够遇到其他人,好让他确认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然后,他就真的如愿了。
乌云,仿佛活物般的巨大乌云,正在肉眼可见极限的远方天空上,不断蠕动和流淌,那庞大的乌云是如此突兀,它盘踞在天空上,如同一幅完美的山水画上,被人倒了一盆墨水。
“那玩意……是什么鬼……?”看到那乌云的瞬间,一股剧烈的恶寒从脊椎窜上后脑,贞德原本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头脑,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这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他的本能,正在发出警告。
并非是作为基督教的圣徒,而是作为人类最根源性的恐惧,他记得这种感觉,曾几何时,在米兰的城外直面那伪神时,他就曾经有过这种让他极其不适,几乎要呕吐出来的感觉。
是身为人类本身,对于猎食者和生物链上位存在的恐惧,源于动物本能的恐惧。
咽了口唾沫,贞德再次向着四周望去,除了那片遮天蔽日的乌云,他没有看到其他与人类文明有关的事物,或者说,因为那片乌云存在,所以他才看不到人烟?
不管如何,这都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哪怕心中的不安再沸腾,贞德也只能咬紧牙关,向着那片乌云的所在地前进。
先前在荒漠中跋涉,是让人疲倦和走神的高重复性体力劳动,但现在,当向着那片乌云靠近的时候,贞德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时间流逝和距离接近了。
离那片乌云越近,心中就越发恐惧,直到贞德强压不安与慌张,咬紧牙关爬上一个长长的陡坡,登上一座悬崖的顶端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那片乌云之下的事物。
乌云之下,无数非人的异物正在向前行军。有些异物,如同无数车轮互相穿插交叠,其上蠕动了巨大的眼瞳;有些异物,根本就是能够漂浮在空中的肉块,其上还燃烧着碧蓝的火焰;有些异物,则是由四只翅膀和一颗人头所组成,人头被翅膀围拢其中;有些异物,完全由狮子山羊狼狗三种动物的脑袋,强行地通过外力捏合而成。
仿佛噩梦的具现化,无数对人类来说,扭曲而畸形的个体互相并肩,它们并非随意混杂的群体,而是一只令行禁止,有着明确目标的军团。
而这军团的领袖,正行走在异物们的中央。
那是由纯粹的光组成的巨人,这并非是比喻或者夸张,而是完全写实的描述,无数惨白的光芒汇聚,形成超过40米高的巨大人形,无形亦无相,只有形式勉强维系着人的姿态,光之巨人的背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六只恣意张开的光翼,祂的头顶则悬挂着燃烧的光圈,手中则握着由火焰构造而成的巨剑,乌云的中心,正是这光之巨人。
————神性。
虽然与军团中其他扭曲非人的异物相似,光之巨人拥有着显然异于人类的姿态,但却不像其他异物,会让人因为它们那疯狂的姿态而恐惧,不如说正与之相反,光之巨人充盈着难以言明的神性,祂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祂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道义的,不如说,光之巨人本身,就是正义、理想、希望等一切褒义词的具象。
祂是神灵,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描述或证明,只需要看着那光组成的巨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会自然而然地,在心中浮现出敬畏与信仰,都会在心中这样确认。
贞德站在悬崖上,愣愣地看着那只逐渐远去的军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光之巨人似乎察觉到了那细微的视线,而微微向他转动了一下脑袋,但在确认向自己投来视线的,只不过是个没有丝毫敌意的个体后,光之巨人便不再理会,而是继续率领着军团前行。
贞德缓缓坐下,他的双腿抖个不停,完全没有往昔无畏圣人的姿态,只是刚才短暂到甚至称不上接触的接触,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贞德清晰地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某种足以毁灭他灵基构成基础的可能性,这份可能性正在他眼前缓缓展开,不论他是否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