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是个自信的人,不仅是因为他本身的才能和实力,同样是因为乡村小子米哈依尔坚信着,自己有着远超于常人的强运,他的才能和天赋只能说是一件强大的武器,但可以尽情运用这武器的战场,却始终要靠运气才可以找到,而米哈依尔就是那个总能找到战场的人。
在这个时候,米哈依尔却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被用尽了。
他倒在一座房屋的废墟边上,身后靠着被火焰烧到滚烫的矮墙,米哈依尔费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他用力咳嗽两声,吐出和飞灰混杂在一起,变得有些昏黑的唾液,米哈依尔想要撑着身后的矮墙站起来,但从小腹上传来的巨大而持续的疼痛,提醒他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骨折。
“唔……”米哈依尔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头似乎狠狠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额头现在皮开肉绽鲜血不停地往外流,俄罗斯人用力眨眨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那因为头部遭受冲击而变得支离破碎的记忆,也开始慢慢拼接恢复过来:“对了——那只巨兽!我们保安团遇到了那只巨怪,然后——”
就像是整个人一丝不挂地被扔进冰冷的池水中,彻骨的寒意从米哈依尔的脚底直接窜到他的头顶,他全部都想起来了,他和江峰的谈判原本已经渐入佳境,那个狡猾的亚洲人展现出了相当的诚意与善意,而且也提出了他可以接受的计划和条件,但就在两人即将达成共识的时候,那只巨兽就像是陨石般突然出现。
—————团长回忆中—————
说得再具体一点,像是陨石一样出现的并非是巨怪本体,而是一颗从天而降砸在他们头顶上的巨石,那块巨石直接将一座中心广场附近的小木屋给夷平,呆在里面躲避寒冷风雪的几个猎人根本来不及逃出来,就直接被巨石压在下面化作一团团血淋淋的肉酱,瞬间就死去了。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一片混乱,米哈依尔扯着嗓子高吼试图维持秩序,而江峰一扭头就拖着那个似乎有点傻乎乎的公主,往营地里乱糟糟的人群里一钻不见踪影的时候,那只巨兽伴随着雷霆般的吼声出现在了营地的外面,面对着一整个营地的敌人,它却根本没有半点寻找掩护的想法,或者说它本来就不需要掩护或者隐藏。
平常的武器,或者说凡人的武器对于那巨大的生灵来说,与在风中飘舞的落叶没有多大差别,那些子弹和箭矢打击在干枯硬化的皮肤上,最好的成果就是留下一道粗浅的白印子,而更多的还是无功而返,就连给巨怪挠痒痒都称不上,那只面目狰狞恐怖,哪怕是成年人看见都要觉得恐怖的巨兽,就这样举起一只手遮着脸,就像是饭后的消食又像是饭前的开胃,慢悠悠地向着猎鹿营地走来。
那沉重的脚步声就算在营地里也可以听到,原本就因为天降巨石而相当人心惶惶,不知所措的猎鹿营地成员们,在面对眼前这完全超乎他们常识的怪物时,几乎是在瞬间就陷入了混乱的状态,米哈依尔对这种糟糕的心理状态十分熟悉,当他还是个士兵时,这种状况时不时就会发生,那些军官们将其警惕而恐惧地称为哗变的前兆,而米哈依尔则清楚这是信心和战斗勇气消逝的影响。
必须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阻止斗志的溃散,出身战场的米哈依尔十分清楚这一点,但巨怪可不会给俄罗斯人重整势态的时机,虽然它作为人类的理性和知性都被完全抹除,可这并不代表阿夫杰耶维奇成为了一只只知道破坏的莽夫,它很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在狩猎,而狩猎就代表着猎人和猎物的位置随时都会发生交换,巨怪阿夫杰耶维奇喜欢当进行狩猎的那方,而不是被狩猎的那方。
面对着猎鹿营地所发起的微不足道的攻击,阿夫杰耶维奇丑陋的脸庞上不由得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这是猎物们出于慌张中,而无法阻止起有效防御的证明,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份恐惧扩大加深,它一只手挡在自己脸前,防止箭矢和流弹之类的小玩意机缘巧合伤到自己的眼睛,虽然本身拥有着超凡的自我恢复能力,但阿夫杰耶维奇还是不想因为运气这种玩意受伤,而对自己的狩猎产生阻碍。
粗大的手掌深深地杵进地面,被冰雪覆盖而变得坚硬的泥土在巨怪的眼中,就像是给幼童取乐的柔软黏土,阿夫杰耶维奇深吸一口气,杵进地面的手像是掀翻桌子一样猛然向上发力,伴随着大地的颤动,它眼前的土地竟然被硬生生掀起来一块,冰冷的低温风雪在此时反而让原本松散的泥土,变得如同一整块完整的坚冰,泥土颗粒之间紧密地黏合在一起,整块土地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飞盘,被阿夫杰耶维奇举在手上。
“呜吼吼吼吼吼吼!”错综复杂地长满尖利牙齿的嘴张开,伴随着让人作呕反胃的恶臭呼吸,轰鸣的吼声在山林间回荡,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或者行动,比较于猎鹿营地里的人类们而言,阿夫杰耶维奇拥有着压倒性的力量,它对准营地的方向,毫不犹豫地狠狠扔出手上举着的土地。
米哈依尔经常听人说道地震这种天灾的威力,但他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就算是在喝了好几瓶伏特加后产生的疯狂幻觉里,米哈依尔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俄罗斯的北部荒原上,体验到由一只丑陋可怖巨怪制造出来的地震。
庞大的土地碎片狠狠砸在营地的橡木正门上,饱经风霜但坚实稳固的橡木在瞬间便被巨大的外力击断,然后向后轰然倒下,亦被从天而降的泥土给掩埋在下面,而依靠着低温成形的土地碎片也在这巨大的冲击力破碎,化作无数或大或小的泥土碎块,在凌冽的寒风中随风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