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心头难安,无比恐慌,他怕自己听错了,他怕她后悔。
没有什么比得到后失去更让人痛苦。
“为什么?”他问。
林默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死了,我会难过愧疚一辈子。”
她的话没让他安心,反而愈发的恐慌,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着,肺腑剧痛难忍。
“我……”他咬牙:“我现在是废人一个,即便能出去,也……林默,你走吧。”眼泪落下来:“我不值得。”
“我不。”林默哭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你死在这儿,你对我那么好,那么照顾我,我都还没有报答过。”
“是你给了我安身立命的地方,是你教我武功,教我江湖经验,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会连累你,我不想你死。”
“你告诉我那些赃物在哪里,我替你还回去,那些被你伤害的人我一个一个去道歉,去求得他们的谅解,我想……我想……”林默仿佛这一刻才破釜沉舟,下定决心道:“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金九龄这一生从未这样哭泣,他的声音已沙哑,“你知道它们藏在哪的。”他握住林默的手,眼睛似有火焰在烧:“我本打算把那些东西都留给你的,林默,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你别骗我。”
林默点头,“你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
出了死牢,月入中天。
冷血抱臂靠在墙上墙上等她。
“他说了?”
“嗯。”林默擦了把脸:“城北,大西寺。”
冷血微笑道:“多谢,找到了赃物,我也好交差了。”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帮你对吧?”
冷血点头:“我会上报刑部主审,为他争取轻判,但你要知道,他刺瞎了七十二个人的眼睛,劫走金银财物一百余万两,为了查他,六扇门四个弟兄差点死在他手里,流放充军已是最轻,想轻飘飘的放出来是不可能的。”
林默道:“我只想保他的命!”
冷血正要走,林默忽然道:“等等,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那七十二个人,我想,我能治好他们的眼睛,顺便,道个歉,若是,若是能取得他们的谅解,是不是能判得更轻一些?”
……
林默回去把二十来张体验卡仔仔细细理了一遍,当场萎了。
二十张,一多半都是重复的不说,治愈系也就一个“与谢野晶子”,一共抽了三张,救西门吹雪用了一张,剩下的也就是六天。
照常说,六天也够了,可是她治疗的方法实在血腥凶残。“请君勿死”这个能力只能让濒死者重获新生,瞎子怎么搞?先打个半死再用能力?
可这要怎么跟人解释啊?总不能上来就打人吧?
可惜陆小凤被西门吹雪吓得逃命去了,不让让他帮忙措措词也好呀。
正午,回宴楼,人声如沸。
林默硬着头皮穿过人群踏上二楼最大的雅间。
冷血公务繁忙,把人约在这儿就走了,幸好有花满楼在。那七十二个受害者被金九龄刺瞎之后,日日活得生不如死,花满楼自己也是盲人,很能理解那种失去光芒的痛苦,所以他一直跟这些人在一起,帮助他们适应黑暗的日子,不断地开导他们,重拾生的希望。
那份祈求宽赦金九龄的“谅解书”也是他帮林默起的稿。
林默一路碎碎念着要说的话,保证不会因为羞涩紧张而磕磕绊绊,花满楼也答应她,到时候会帮她。
回宴楼是东京仅次于白樊楼的酒楼,按着唐时的风格建的,雅间足够大。
林默站在门口,深呼吸,一推门立刻九十度鞠躬,大声道:“对不起大家,我是替绣花大盗来向大家道歉的,我知道这件事给诸位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会尽我全部的能力去弥补,今天冒昧的请诸位到这里来也是想表达我的诚意,我会一种方法能帮诸位恢复光明,只是过程会有一点点痛苦,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试么?”
鸦雀无声。
林默抬头,四五个人筷子和酒杯停在唇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
隔壁传来轻轻的一声咳,是花满楼的声音:“默默,我们在这边。”
快活的笑声充满了雅间。
林默从脑门红到脖子,恨不得连夜扛着马车离开这座城市。
她咽了口唾沫,捂着脸道:“对不起,我走错了。”
忍着自绝于人前的冲动,打开了另一个雅间的门,九十度深鞠躬,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你不用说了,我们听见了。”
说话的是江重威,之前交过手的那个。
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粗声道:“敢问林姑娘跟金九龄那狗贼是什么关系,要替他来道歉?”
林默想了想道:“他是……我师父。”
一人道:“师父?还是情人?”
林默脸烫得快发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请诸位允许我治疗一下眼睛……”
江重威冷声道:“然后呢?”
“然后我想请求……”林默吞了口唾沫:“请求诸位原谅他。”
哄堂大笑。
一人道:“姑娘还是自己去治一治眼睛吧,喜欢上这么一个贼人着实瞎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