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达耸了耸肩膀,她的鼻尖被晒得发红,因为总是戴着墨镜,脸上被晒出了一个镜框形状的痕迹,不过这样能够显得她的脸色健康一点。
“我不好说。”希尔达说,她伸手拿过放在沙滩椅把手上的饮料,是只掺了一点点阿佩罗的橙子鸡尾酒,里面飘着几块冰。陶乐思试图用她的力量一直维持着饮料的低温,起初她总是控制不好,将一杯酒变成了一大坨冰块,不过经过几次练习,她现在已经轻而易举就能让饮料维持这最佳饮用温度。
陶乐思眺望着海水,说道:“我希望我能够年纪大一些,这样走在路上,别人就会说,你看这是多么酷的一对,我不希望听到他们会说,你看,这个严厉的母亲带着她可怜的女儿出来度假了——你笑什么,夫人?”
希尔达笑着侧过头,牙齿在阳光下发亮。
“起初我也希望你年纪大一点,这样我们年龄差别就没那么大,你就可以理解有时候我会对你抱怨的一些琐事。家庭、婚姻、中年危机。而且我得鼓起勇气,才能去爱一个比我小将近二十岁的人。不过现在,我觉得我已经不太在乎了。”
她说完了,转过脸,又凝视着远处的海。海浪卷起来,带着白色的泡沫。这里的海域适合冲浪,不过陶乐思并不打算尝试这种自己没有接触的运动以丢人现眼。
陶乐思之前一直无法想象她会和希尔达在海边度假,穿着泳衣、裹着浴巾。她觉得能说服希尔达脱下她修女一般的袍子,穿上泳装,难度应该比让克劳迪娅加入无产阶级工人先锋队伍还要困难,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希尔达的行李里有泳装。
希尔达大大方方就换上了泳装,没有任何忸怩,就好像这些泳装和她的黑色长连衣裙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不得不承认泳衣真的非常能够显示她的身材,尤其是她的腿,长而匀称,舞者长期的练习造就了美丽的线条,陶乐思感到十分嫉妒。
“你这样穿真的很好看,夫人,”陶乐思说,“你应该扔掉你所有的修女服。衣物应该勾勒出你的美,而不是掩藏它们。”
“你把它们叫做修女服?”希尔达很诧异地问,“我认为那只是一种类似于吉普赛人的穿衣风格。而且我在这之前都认为你会喜欢这种风格的。”
……好吧。
“我不喜欢,”陶乐思很认真地说,“虽然你穿着它们很美,但那是因为你的美丽,而不是因为这些衣服很美。”
希尔达不再说话,她的脸颊看起来有点泛红。
陶乐思将手遮在眼前,向远处遥望着青蓝色的海。海鸥从地平线上游弋而过。
“还是刚才的问题,夫人,”陶乐思忽然说,“如果我没有那么年轻,但是年龄也没有那么大……如果我快到三十岁,但是依然还有几年才会过三十岁的生日,也许我二十五岁,也许我二十九岁,你会喜欢我吗?”
希尔达侧过头,隔着墨镜打量着陶乐思。她的手里仍然抓着她的鸡尾酒,水珠在杯子上凝结着。
“那正是最合适的年纪,桃乐丝,”希尔达慢慢地说,每一个词语都说得很清楚,“对我而言,那是最好的时候。”
(二)关于陶乐思是否有前女友这件事
从海滩回到下榻的宾馆之后,天还没有完全黑。陶乐思自作主张不打开宾馆房间的灯,她和希尔达就一直坐在光线愈发昏暗的房间之中。
陶乐思在对自己进行一系列暴晒之后的紧急处理,类似于冰敷、涂抹修复膏之类的。但是希尔达告诉她,她们并不需要这些操作,如果能够晒出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那就再好不过了,虽然这一两天有能会被晒脱皮,甚至于晒伤。她已经许久都没有度过假了,她需要在这样的海滩上好好接受一番阳光的洗礼。
好吧。陶乐思再一次感受到了东西方的审美差异。
她其实很想告诉希尔达,她不希望希尔达拥有一身小麦色的皮肤,因为希尔达经过暴晒之后,皮肤往往会显出一种难看的红色,估计离健康的小麦色还有一定的距离。而在她的印象之中,希尔达始终是苍白而超脱的。
她们在酒店里吃过了晚餐,酒店准备了烤鱼和布丁,还有当地生产的一种白葡萄酒。烤鱼上放着柠檬片,吃起来有一种热带特有的独特香味。陶乐思吃得很饱,所以她现在精力也充沛。
“桃乐丝,”在黑暗之中,希尔达忽然说话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也许你的年龄有二十九岁?”
“是的,夫人,”陶乐思说道,“如果你不喜欢二十九这个年龄的话,我可以再调整这个数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黑暗中,希尔达坐到陶乐思的身边,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的是二十九岁,也许你早就已经结婚了,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就结过婚了。”
陶乐思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希尔达会这么问。
但是,这好像也并不奇怪。毕竟,她已经知道了希尔达前夫和前女友的情况,但希尔达却几乎对她一无所知。
她在黑暗中拥抱住希尔达的肩膀,亲吻着希尔达的脸颊。
“你在二十三岁结过婚,并不意味着我在二十三岁也结过婚,”她轻声说,“我没有结过婚,夫人,如果说非要结婚的话,也是和你结婚。需要我来安排教堂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