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达解释:“在你的琴声之中,我认为仍然缺乏信仰。你有信仰吗?”
陶乐思说:“当然有。”
“你信仰什么?”希尔达问,“你也许出生在德累斯顿,你信仰上帝,信奉佛教,或者是……”
“我信仰共产主义,主张无产阶级的社会革命。”陶乐思说。
希尔达摊开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然后她问道:“你是社会主义者?”
陶乐思本来想说她是共产主义接班人,但是她一时没有想到这个词汇用德语怎么说,于是就点了点头:“但我认为那不重要,夫人。”
希尔达没有说什么,只有脑海中艾斯比惊讶的诘问:“我的天,桃乐丝,您在胡说什么呢。”
陶乐思没有理会艾斯比。虽然她对希尔达这么说,但她心里总有种担心。
希尔达是关于邪恶的女神赫卡忒的狂信者,她或许会因此反感无神论者的陶乐思。
出乎意料的,希尔达却对她笑了起来。她习惯性地去摸香烟,但是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陶乐思,因此她迟迟没有点燃手中的烟。
“那真的很好,”希尔达说,“你知道,我出生在战争刚刚结束的时候,从我记事起,我就总是在搬家,到处都是废墟,到处都在重建,我上学之后……”
她却又停住了话头,将目光投向窗外。时间已经是深秋了,中午时的阳光像是长了脚,在教室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期望今天晚上,还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们可以继续进行伴奏训练。”希尔达对她说。
“当然,夫人。”
“我说过,你可以叫我希尔达。”
陶乐思唇角勾起笑容:“晚上见,希尔达。”
第13章 克劳迪娅·里德
下午的时候,陶乐思跑到索莎娜的房间去看望她。
汉娜和佩蒂尔小姐还在她的房间中照顾她。汉娜说,索莎娜回到房间之后就开始发烧、昏睡、说胡话,不过佩蒂尔小姐说那很正常,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陶乐思在索莎娜的床边坐下来,看着索莎娜闭着眼睛,银色长发落在深红色的枕巾上,像是在血泊之中开出的一朵银白色、形状诡异的花。
在《惊悚学院》原著之中,大部分篇幅都在讲述索莎娜所做的噩梦。梦境之中,都是很邪典、很精神污染的画面和情节,一看就跟女巫、巫术、神秘主义之类有关。比如陶乐思梦到的三头怪物,索莎娜有时候也会梦到。
她现在还在做梦吗?
这样想着,陶乐思轻轻握住索莎娜搭在被子上的手,她觉得索莎娜手很冰。
也许周天的时候,真的不该跟她一起去学院地下的密室。
正在这时,索莎娜微微睁开眼睛。
“朵拉,是你吗?”她低声问。
“对,是我,”陶乐思轻轻拨开索莎娜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你感觉怎么样,苏?”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起周六那天我们逛街时,我看中的那条项链,”索莎娜又闭上眼睛,喃喃地说,“我不算多么喜欢,所以我就没有买。可是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想到它。我一闭上眼睛,它的模样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神智不清,”汉娜在一旁插嘴,“总在说什么项链、吊坠盒之类的,一中午都在念叨这个。”
陶乐思想了起来。上周六,她和索莎娜去逛街时,在路边一家专门卖旧货的小店,索莎娜注意到柜台中一条银项链。项链配了一个挂坠盒,挂坠盒上有一个马头的图案,索莎娜端详了这条半天,但是并没有将它买下来。
也许她生病的时候,突发奇想又想要这条项链。
陶乐思回到自己的房间,穿好外套,拿起了曲谱夹。她站在房间中踌躇了一下,又抓起钱包。
她知道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尤迪特先生发现她翘课之后,应该会很生气,但是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她想要替索莎娜把那条项链买下来。
陶乐思觉得自己此时对索莎娜的感情,更多是同情,出于对一位精神饱受摧残,年龄和自己妹妹相仿的恐怖小说女主角的同情。
陶乐思快步穿过两条街,又来到那家旧货店面前。
一个头戴软毡帽,手里拎着皮箱的女孩推开旧货店破破烂烂的门,走了出来。她长得很好看,对着陶乐思嫣然一笑,随后与她擦肩而过。陶乐思站住脚步,回头看着那个女孩片刻,她觉得这个女孩好像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陶乐思走到店里,直奔玻璃柜台前,但是那条项链已经不见了。
“真是不巧,小姐,”旧货店的老板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粗鲁地回答她,“已经有客人把它买走了,就是刚才出门的那位小姐。”
陶乐思有点失望地从旧货店走出来,垂头丧气地朝康拉德音乐学院走去,同时在心里编造着要跟尤迪特扯什么谎才能合理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无故消失一个小时。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个陌生的女人在叫她:“桃乐丝。”
陶乐思回过头,发现正是刚才那个戴着软毡帽,买走项链的女孩。她提着箱子,款款朝陶乐思走过来,这时候陶乐思发现这个女孩在黑色的帽子下有着一头红发,编成了辫子,绕在脑后,红得像燃烧的火焰,她的嘴唇也涂得血红,明艳令人不敢逼视。
“你认识我吗?”陶乐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