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织田作之助坚持道,“我要说的事,是有关猎犬的。”
国木田独步皱了下眉。
重症监护室在第二天下午开放了探视,太宰治一直没有醒,织田作之助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重症病房的隔音效果良好,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噪音,耳边只有机器的运作声与他们的呼吸在规律地响着。
织田作之助其实并不是个喜欢喧闹的人,相反,在以往的经历中,需要这种安静的时刻更多,甚至时常是需要连自己的呼吸都要刻意放轻才能保证自己的生存的情形。
可是现在,他看着对方安静地戴着呼吸机躺在那里,却感觉有些心慌。
这种感觉……让他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指尖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才让他体会到些许心安。
“太宰……”
安静终于还是被他自己打破了。
太宰治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
织田作之助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斟酌许久,轻声说道:“那时在邮轮上,其实我想和你说,我原本和你一样……不明白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义。
“或许那个时候,别人看我与看一台机器没有两样,接任务、杀人、换取报酬、维持生计,偶尔……会看一本小说,这就是作为杀手的我,每天的日常。
“是不是很无趣?……嗯,我也这么觉得。”
即使没有人给他的话捧场,织田作之助也能一脸平静地自问自答,并且继续说了下去。
“直到有一日,我看到了一本没有结局的书,一个老人和我说,书的结局需要我自己来写,而手染鲜血的人是不配书写他人的人生的……所以我放弃了杀手这个行业,转而开始摸索着写作……虽然写的可能并不是很好,但在努力完成一本小说之后,我开始感觉到,这样的人生似乎也还不错。”
“所以,我觉得……”织田作之助缓缓握紧了对方的手,“既然我们一定要在这人间走一趟,那么就算不能找到活着的意义,也……一定要活得幸福一些。”
他话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国木田之前问我,为什么不在你寻求死亡的时候拦着你,就不怕你真的永远离开了吗?
“我那个时候说,因为那是你所追求的东西,如果你能在这个过程中体会到得之不易的快乐和幸福,那我们就没有资格阻拦你。
“但是……”
织田作之助的长睫落了下来,眉心轻轻皱了起来,“但是太宰,你每次选择离开的时候……是真正能感受到幸福的吗?”
这段话说完之后,他沉默了很久,机器规律的运作声似乎盖过了其他声响,在他不说话后,他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窗外夕阳斜照,屋内的日光逐渐消失,温度似乎也在慢慢下降。
织田作之助将对方的手放到被子里,视线缓缓移到太宰治的脸上,静静地停留半晌,而后,他面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落寞。
“即使如此,我也会……很难过。”
[抱歉,太宰,原来我……并不像我想象地那么洒脱。]
[我也只是一个单纯地想把在乎的人留在身边的、庸俗的人。]
——
在太宰治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出来的当天上午,医院门口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说“客”似乎过于礼貌,因为看他们乘坐的交通工具给医院门口砸出来一个半米深的大坑的架势,他们很明显是过来挑事的。
而那些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猎犬奉命抓捕罪犯太宰治、从犯织田作之助,希望无关人等可以自行退散,当然,你们要是不愿意退散,让我们来清除也是可以的。”条野采菊笑眯眯地看着医院门前原本看热闹的人瞬间变得惊慌失措,“哎呀,你们的心跳声真是令人愉悦啊,我要不要再加点刺激——啊!”
屁股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条野采菊怒冲冲地转身看过去,就见末广铁肠神色冷淡地道:“执正义之剑,当行正义之事。”
条野采菊:“你要行正义之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每次不能直接说吗为什么非要刺我的屁股!”
末广铁肠:“方便,省时。”
“你——”条野采菊还想再说两句,然而耳边传来的心跳声让他话音一顿,他转向医院门口的方向,挑了挑眉。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医院门前已经看不到多少人了,也因此,余下还留在这里的人就显得愈发突兀,心跳声也更加清晰。
“哦呀,这个声音……”条野采菊笑道,“你们是侦探社的人吧?”
他顿了顿,点出了那几个人的名字,“宫泽贤治,国木田独步,谷崎润一郎,江户川乱步,与谢野晶子,唔,看来你们侦探社的人大部分都在这里了。”
他转头去看身边的人:“铁肠先生,看来队长那边的侦探社之行注定要毫无所得了,是我们赢了呢。”
末广铁肠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他拔出刀,冷静地对前方侦探社的人叙述道:“阻拦者,一律以共犯处理。”
“……”条野采菊忍着青筋,维持着笑脸附和道,“对,说的没错。”
他转头去看国木田独步等人,没报什么希望地确认道:“所以你们已经决定要包庇罪犯了吗?”
“包庇罪犯……”国木田独步反驳道,“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原本就是武装侦探社的人,我们怎么可能将社员拱手相让,况且,你们定下的罪名原本就只是一家之言,根本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