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右手的手指早已蜷缩在了一起, 蠢蠢欲动, 用力程度甚至到了手臂上青色的血管鼓起的轮廓都能看清的程度。
但是这位心情惊骇的诅咒师, 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瞠目看着某个身影像是顺应了五条悟的呼唤,浮现在空气中,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显现出轮廓来。
黑色的长发半扎成发髻,剩余的披散在肩后,发尾翘起。深黑色的僧袍,金绿相间的五条袈裟,穿着足袋的脚踩着木屐,是他再眼熟不过的、僧侣的打扮。那淡淡地看着他的细长眉眼和英俊皮相,与他正在使用的身体如出一辙,唯有一点不同——
这个男人的额头上一片光洁,没有缝合线。
于是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你是、怎么可能!夏油杰——”诅咒师忽然意识到六眼刚才居然不是在说胡话。他蛰伏千年以来都没有见过这样超出掌控的危险状况,顿时瞳孔收缩,一时心神混乱,却本能地没有自乱阵脚,还是意识到了当务之急是什么,果断地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直接脱口而出了指令,“狱门疆,关……”
五条悟还被狱门疆束缚着呢。
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状态的咒灵操术使用者出现又怎样。纵然他很可能是真正的夏油杰,对狱门疆的操控权限与使用着他的肉/体的自己相同,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除狱门疆已经捕获了咒术师的状态的正确指令!
当务之急,是直接封印掉强大到碍事的六眼,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多出来的咒灵操术使用者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很可惜,寄生在他人尸体里的诅咒师的算盘再次落空了。
他头脑清醒,却也抵不上他人有备而来。
况且,他头脑清醒又如何。
现在他在用的这具肉/体,可不是他自己的肉/体。
诅咒师的声音在下一秒立刻卡住了。
让正束缚着五条悟的狱门疆“闭门”的指令没能完整地发出,实在不是因为什么意志上的改变,而是因为纯粹的生理上的原因。
出现的夏油杰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站在他和五条悟之间,用身体挡住了被狱门疆束缚的五条悟,然后——
抬起右手狠狠地掐住了他自己的脖子。
几乎是同时,诅咒师也感觉到了相同的窒息感。
他的脑在一瞬间对肉/体失去了控制,右手暴起,狠狠地如同面前的这个人一样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力道狠厉得好像要直接掐断颈椎,将头颅从身体上弄断一样。
丝毫不顾及生命的巨大力道,足以活活掐死一个普通人,自然也达到了抑制声带的震动的程度。
因为是他自己的肉/体在攻击自己,寄生于其中的诅咒师根本没反应过来肉/体的异动,防备地准备向着夏油杰释放的咒灵也没能用上,就被自己的右手掐了个结实。
肉/体和灵魂本是一体吗。魂做出了指令,所以肉/体才会跟着动?
一时不察竟然被他残余在肉/体内的本能夺取了一瞬间的控制权。
他能再现于此的手段是什么……降灵术?
掌控过盘星教的特级诅咒师会有这样的后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瞒得也太好了。不说其他人,连那两个死丫头也没发现。
因为生命长久还算博学的诅咒师勉强思考着,在寄生的肉/体涌上来的窒息感中,勉强转动眼珠去看对面的、不知道是以何种手段出现的真正的夏油杰。
一切的异动只是瞬息之间,他根本没办法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做出有效的对策。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立着,互相掐着自己的脖子,场面很是奇诡。
“杰!”
被真正的夏油杰挡在身后的、被狱门疆束缚的五条悟吼出了声,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诅咒师被这句话拉回了意识,挣扎着想要夺回对寄生的肉/体的控制权,勉强从喉咙里挤出能够操控咒具继续将五条悟完全封印的指令。
只要封印了这一代的六眼,一切都不足为惧!
为此筹谋了千年的诅咒师挣扎着,用左手去试图掰开那只掐着自己脖颈的右手,强行操控着这具身体的声带、在几近窒息的力道中挤出了沙哑破碎的声线:“狱、门……狱门疆,闭……”
但是真正的夏油杰的动作比他过于吃力的话语更快。
黑色长发、额头光洁一片的男人仿佛没有察觉到窒息感一般,维持着这个自杀般的姿势,神色冷酷地伸出了左手。
黑色的袍袖垂落,他左手掌心上方的空气中,似乎有漩涡般的扭曲闪现了一瞬,然后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悬浮在那里的、原本并不存在的黑色的立方体。
漆黑的颜色。
与开启之前的狱门疆相同的大小。
朝天的一面还有一道眼熟的缝合线。
这是——
诅咒师的眼睛再次瞪大了。
没有人比他更能认得这是什么。
那是本该存放在某处的、里之狱门疆……!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天元……?
不妙。
他咬牙,努力想要从力道愈发固执的右手中挤出最后的指令的音节,心想,没关系,就算他拿到了这个又怎么样。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不知道指令,没有天逆鉾或者黑绳,也不可能强行打开狱门疆,就算有相当于后门的“里”也没用。那两样东西早就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五条悟亲手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