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对面的白发少年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拿到了勺子,舀了一口放到了嘴里,坠着浓密的雪色睫毛的湛蓝眼瞳立刻睁大了,随着脸颊的鼓起抖动,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来,弯成了孩童般欣喜的弧度:
“……杰,好吃!”
声音也含含糊糊的。不要在吃东西的时候就开口啊。夏油杰支着下颌看他,一下子笑得有点无奈又开心,不知道他此时注视五条悟的眼神被家入硝子看见的话肯定会打个抖,不过这都是题外话。
“好吃就好。我第一次做,还怕味道不对呢,悟觉得不错就好。”
五条悟吃得开心,夏油杰也不可能光看着,说着话就拿起了另一柄勺子,自己也舀了一勺吃下去。
甜瓜接近外皮的地方口感偏脆、甜蜜的内瓤则异常绵软,对半切开的奶油草莓在鲜红的同时带来清爽的微酸,合着冰凉又有气泡感的碳酸饮料刺激着舌尖,水果的清甜中隐隐透出一丝馥郁的酒香,顺着食道滑下胃袋,几乎要将夏日里的暑气都涤荡了个干净。
没想到做起来简单,味道居然还挺不错。
夏油杰正为这次的料理成品感到满意,正想在五条悟把碗里的水果扫荡干净之前再把其他品种的水果比如葡萄之类的全部尝一遍,却发现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特殊情况。
“……悟?!”
发现了不对,夏油杰及时伸出空着的右手、掌心向上地接住了五条悟下坠的脑袋。
白发少年的额头“啪”一下拍在了他的掌心。夏油杰紧张地唤着同学的名字,不知道怎么六眼的术师就在吃水果碗的间隙疑似丧失了意识,就听见五条悟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含糊的“唔”声。
白发少年柔软的额发在夏油杰的掌心蹭了蹭,似乎没有失去意识的样子,只是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把头侧过来看他,将右边侧脸蹭在了夏油杰的手心。他一副迷糊的样子,半阖着的蓝色眼瞳下眸光潋滟,脸颊上柔软而稍有少年特有的肉感的肌肤在夏油杰的掌心微微挪动,像是猫一样地贴上去,蹭了蹭,有气无力地叫着他的名字:“……杰,我怎么有点晕……是发烧了吗?”
夏油杰先是对着那微微沾着湿意的雪白睫羽心里一悸,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贴着自己掌心的五条悟的半张脸发烫,雪白的脸颊、分明的下颌线和脖颈整个都染上了高温的晕红,连眼角和耳廓都红透了,整个人像是被蒸熟了一样,素净的雪被泼上了颜色,人也软了,没有一头栽进水果碗里全靠夏油杰的手撑着他头颅的重量。
非要说的话,五条悟现在这样的症状确实有点像是感冒发烧。
但夏油杰不能肯定,因为这并不符合常理。刚才五条悟打游戏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六眼的体质强健,很少生病,看起来一副百毒不侵诸神保佑的样子,怎么可能吃了两口水果碗就倒下了呢。要是换了在外面吃夏油杰还会怀疑食物安全问题,但是这份水果碗分明就是夏油杰自己亲手一点一点做出来的,怎么想也不可能有问题。
所以——答案其实只有一个。
夏油杰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却不敢相信,只能用被脑袋压得动弹不得的右手指尖勾了勾五条悟的下巴,把他的注意力勾过来,小声问道:
“悟,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五条悟的蓝色眼珠转过来,迷蒙地看着他,目光涣散,表情茫然,配合着已经蔓延到衣领之下的锁骨上的红色,看起来居然有点招人疼的错觉。白发少年从鼻腔里哼出充满疑问的一声:
“嗯……酒?”
完蛋。夏油杰看他这个反应,在心里哀叹,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
没办法跟现在的五条悟进行口齿清楚的交流,夏油杰只能尽量妥善地将水果碗挪开,将五条悟的头轻轻地降落在桌面上,费了一些力气才将手从五条悟的脑袋下面抽出来(抽的时候还被五条悟的手紧紧扒住不放差点拽不出来),然后有点心虚、轻手轻脚到厨房里,翻出垃圾袋里倒空的装酒的易拉罐一看。
酒精度百分之三。
……行吧。还以为自己拿错了度数比较高的酒加进去的夏油杰心情复杂地出了厨房,看见桌子上的五条悟将自己的脸紧紧地埋在手臂里,雪白头发下露出的耳朵还是完全熟透了的颜色。
夏油杰不知道该对被一瓶约等于果味碳酸饮料的低度数果酒放倒的五条悟说什么,只好走到了五条悟对面的座位上重新坐下,伸手晃他叠在脑袋下的手臂,关切地问他难不难受、要不要休息一下。
五条悟像是听见了他的话,挣扎了一下,还是从手臂里露出小半张脸来,一只眼角发红的湛蓝眼瞳看着他,含糊地像是说了些什么。
声音很轻很低,夏油杰凑近了一些才勉强听清楚,说的是“杰,我还想吃”。
夏油杰哭笑不得,也歇了找来硝子让她看见五条悟这副丢人又缠人的样子的心思,心想区区醉酒劳烦女同学跑来一趟用反转术式简直大题小做,遂安心地应了五条悟一声,亲自用勺子用舀了一勺,稳稳地喂到了五条悟的唇边。
五条悟张嘴咬住了勺子,咕噜一下咽了下去,还犹觉不够,贪甜地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上沾上的酒液,嘀咕着还要。
行吧,反正都醉成这样了,多吃一些也没有什么。夏油杰顺从了五条悟的醉酒状态下的意愿,纵容地将水果碗里剩下的部分一勺一勺地喂给了趴在桌子上的五条悟,再次产生了自己在喂食什么小动物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