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脑回路永远不合拍 作者:殷漠森

    过了芳菲馆便是浣花溪, 这里如今住着慧妃娘娘。当初德妃娘娘去了之后, 太子是抱到徐皇后那里教养的，徐皇后薨逝后, 皇上便钦定慧妃娘娘教养太子了。

    浣花溪后面便是静竹斋，再往前便是竹溪苑了, 里头住着的宜充容年纪还小, 是去岁与穆嘉一一同选进宫里来的，比穆嘉一早进宫半年, 如今还没有被皇上宠幸，后半生的韶华却已经老了。

    穆嘉一未免又摇头叹息一番, 一行人停停走走，过了竹溪苑, 走过轻红阁, 便到了永安门。

    守门的侍卫听说是皇后娘娘驾到，连忙下跪迎接，穆嘉一仔细地看了看, 这把守永安门的侍卫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一个大活人要是想从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 那可真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迈出永安门，便是幽深的香海阆苑。

    所谓的香海阆苑, 不过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两边种满了桃花。

    如今正是春日，朵朵艳丽的桃花尽数爬满枝头, 争相开放，虽是晚上，却也丝毫不减其光彩，更因为月光的清幽，平添了一份雅致。

    难得的是桃花甜甜的香气，随着春风的吹拂，直往人的鼻孔里钻，一呼一吸之间，全是桃花香气。怪不得叫香海阆苑呢。

    香海阆苑的尽头便是仿照民间宅院所制的垂花门，这里侍卫倒没有永安门那么多，也就只有四个人，把守也没有那么严，看样子只是应付应付门面。

    若是能够通过永安门，想要从垂花门溜出去，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穆嘉一早就从双禄的唠唠叨叨中知道，后宫之人若是想要出宫，只能够先从永安门或永和门进到前殿，再从前殿的四大门出去。

    所谓的四大门，便是东平门、东安门、西平门、西安门。其中东平门是只供皇帝出行所走的门，平日里轻易不开的。而西安门外，因为一出来便是热闹的西市，反而把守得最严。

    东安门外是东坊，那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治安较好，所以把守得也比较松一些。西平门外便是围猎场了，因是皇家猎场，平日里也少有人烟，侍卫们把守得也最为松懈。

    穆嘉一暗暗将皇宫的布局都记在心里，琢磨着要是有机会还是得逃出去为妙，谁知道在铁桶一般的皇宫里做一个小“寡妇”。这现在还好，等到二皇子变成痴傻了，他还不得成保姆了啊。

    双禄犹自滔滔不绝，谷雨眼尖，瞧见垂花门尽头有个人影一直在朝这边张望，便弓着身子对穆嘉一说道：“娘娘，那好像是刘掌事。”

    刘掌事也看到了穆嘉一一行人，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朝着穆嘉一跪了下去：“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穆嘉一点了点头，示意刘掌事站起来回话：“掌事怎么在这里站着？可是前头礼明殿中出了什么事？”

    刘掌事点了点头，声音呆板，不带任何感情：“回娘娘的话，二皇子说请娘娘即刻去礼明殿，陈嬷嬷才刚走永和门去请娘娘，奴才便在这等着娘娘。娘娘请移驾。”

    过了垂花门，又走进了一条抄手游廊，这是为了与皇帝处理政事的宣政殿隔开。

    冕朝皇宫前殿的设计也很有特点。整个前殿以宣政殿为中点，宣政殿后面是皇帝的寝宫紫宸殿，左面是历代皇帝与皇后的灵位安放处神武殿，神武殿旁白是奉先祠，用以安放各位嫔妃的灵位。

    宣政殿右面便是礼明殿，乃是宫中贵人逝后停灵的地方。其余各处便依照地势，分布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不一而足。

    一句话概括冕朝皇宫，前殿雄浑壮阔，后宫婉约精致，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走过抄手游廊，往右一拐，眼前便豁然开朗，只闻哀乐声声，悲泣连连，俨然已经到了礼明殿了。

    清明唱了一声喏：“皇后娘娘驾到——”

    顿时，礼明殿前跪着的人全部都转向穆嘉一，齐齐见礼，乌压压的人一排一排拜倒在脚下，这情形还真是说不出的壮观。

    幸好穆嘉一早有准备，此时早已经换上了痛不欲生的表情，掏出帕子捂住眼睛，低低地哀泣起来，其状楚楚可怜，娓娓动人，看了让人更添哀鸣。于是，一时之间，大臣和嫔妃们更加撼天动地地哭号起来。

    穆嘉一虽然捂住了眼睛，奈何真是一点眼泪都挤不出来，反而还被眼前的情景逗得想笑，眼看就要露馅，对面快步迎上来的白阿爹扶住了穆嘉一，暗中在他腰眼上狠狠一掐，穆嘉一马上就痛呼一声，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众人簇拥着穆嘉一走进殿中，传说中的二皇子终于现身迎了出来：“臣苏子又给皇后娘娘请安。”

    穆嘉一这会儿腰眼正疼得慌，暗想白阿爹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劲儿，回去得好好看看，腰上肯定青紫一片，加之还要装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自然也就顾不上去打量自己面前的苏子又。

    你还真别说，这个傻皇子居然还真的跟苏子又长得一模一样。

    傻皇子现在的年纪也就十五岁、十六岁那样，穆嘉一之前看过苏子又那时候的照片，也就这个样子。

    看着“苏子又”，穆嘉一有些恍惚，不知道家里的苏子又怎么样了，越想越觉得心酸，也就真的哭出起来了：“二皇子起身吧，本宫虽然贵为皇后，可到底还是一个妇道人家，这些日子倒要王爷多多费心了。”

    苏子又沉吟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皇后娘娘无须如此，这是臣的本分。”

    苏晨曦驾崩的早，和历代皇帝相比后宫的嫔妃虽然少，所以，他的子嗣也并不多。

    原本太子并不是苏云妄，而是大皇子苏云锦。也就在前几年，太子突然得了重病去世了。失去儿子的徐皇后也是郁郁寡欢，心病成疾。

    为了能够让徐皇后振作起来，苏晨曦将年幼的苏云妄过继给徐皇后，并且立为太子。

    而所谓二皇子的苏子又也是早早的就开始参政，所以在朝廷里现在拥护他做皇帝的人不在少数。

    由于太难过了，穆嘉一实在不想在看着苏子又了，于是便跪在白阿爹准备好的蒲团上，专心致志地哭了起来。白阿爹在扶着穆嘉一跪下的时候轻声说了“太子”两个字之后，也垂首退到了殿外，跪在宫人中间。

    哭了一会儿，穆嘉一缓和了一下自己心情，便抽抽噎噎地说道：“太子殿下在哪里？”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一身孝衣面貌平常的男子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走到穆嘉一面前跪下道：“臣妾慧妃宋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原来这就是慧妃，穆嘉一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要说这慧妃长相实在是称不上好看，甚至有点丑陋。

    人都说美人至少要肤若凝脂，这宋氏偏生长着一张黑脸，黑也就罢了，大如银盆的脸盘子上一双很小的三角眼斜睨着人，仔细一瞧还是个斗鸡眼。

    穆嘉一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饿坏了以至于出现幻觉，按说这样五官不正的人连参加选秀的机会都没有啊，他是怎么成为皇上的妃子，还被皇上钦定为抚养太子的人选呢？

    看来真得从皇上给他的这个“慧”字琢磨开来了。

    没容穆嘉一细想，太子苏云妄便挣脱了慧妃的手，上前一步跪倒在穆嘉一面前，奶声奶气地说道：“熙儿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苏云妄人虽小，行起礼来却恭敬得很，一丝儿规矩都不错，可见平日里的教养便很好，穆嘉一不由得又多看了慧妃一眼。

    如今正是展示母慈子孝的时候，穆嘉一也赶紧一把将苏云妄扶了起来：“可怜熙儿年幼，便要承受丧父之痛，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熙儿穿得这样单薄，冷不冷？累不累？可曾用过膳食？”

    既不表现得太夸张，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她冷漠，穆嘉一将这其中的距离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那苏云妄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在转头瞟了一眼慧妃之后，便很快适应了穆嘉一的这种“热情”：“回母后的话，父皇生养熙儿，疼爱熙儿，为父皇守孝是熙儿应尽的孝道，熙儿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倒是母后身子不好，正该注意休息才是。母后放心，熙儿长大以后也会孝顺母后的。”

    最后一句话是趴在穆嘉一怀中说的，因为声音太小，只有穆嘉一和苏云妄能够听得到。

    穆嘉一身子不由得一紧，五岁的小孩子懂得个什么，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说出这样贴心的话来，便不由得看向苏云妄身后的慧妃。

    慧妃仍旧斜睨着眼睛，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这满目的惨白和满耳的哀泣声中，显得格外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