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将人的感官放大,墙外紧跟江别鹤的江凝紫在黄昏时可没觉得这后院有这么大。
院中的江别鹤终于停下脚步,站在一间小小的花房门口。
他俯下身子,放下怀中的黑猫,道:“去吧。”
黑猫翘着尾巴,脑袋在他的腿上蹭了蹭,继而跑入院中,立在一棵高高的枯木上,碧绿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过。
江别鹤进了花房,转身将门关得严实。
相隔甚远的江凝紫,只听见“格”的一声,接着是一连串轻微的响动,房中恢复了寂静无声。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格格”声再次响起。
不一会儿,江别鹤走出花房,黑猫蹭地一下跳入他怀中,一人一猫离开后院。
后院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枯叶的沙沙声。
*
一朵云悠悠飘过,遮住了月光,一道黑影从墙边一闪而过。
不多时,花房穿出相似的“格格”声。
谁能想到,住在旧友所赠的小小宅院中,过着清贫生活的江南大侠江别鹤,他无力打理的荒废后院的荒废花房里,还有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布置成寻常书房模样,说是寻常,用料却比这江南大侠住所中的一切都要精致、讲究许多,与他十几年来固守的清贫形象完全不符。
当然,这里最引江凝紫注意的,当属角落靠墙位置还瘫着的一个人。
他是一个少年,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少年。
正是坠崖后众人竭力寻找,令苏樱日思夜想的小鱼儿!
小鱼儿见江凝紫走进来,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陡然绽放光芒,他用被精铁锁铐住的手肘支起身子,伸长脖子,露出一枚凸起的喉结,对江凝紫哼哼。
江凝紫走近他,手指在他颈间点了一下。
“咳咳,笨丫头,你来救我啦!”小鱼儿哑着嗓子笑道,模样轻松极了。
“你说谁笨?”江凝紫冷眼瞧他。
他这般狼狈模样还有脸说别人笨,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笨蛋。
小鱼儿不答话,催促道:“快快快,把我身上的穴道都给解了!”
他的身子和腿都是僵的,唯一没被点住的只有两条胳膊,可惜这两条胳膊上的两只手,也同样没有自由。
江凝紫为他解了穴,调侃道:“足太阳膀胱经点了八处穴道,死穴占了两处。就这样都不放心,还点了你腿上的穴道,江别鹤真是个谨慎的人。”
身上的穴道全被解开,小鱼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细铁丝,把铐住他双手的精铁锁给解了,揣进怀中。
他揉了揉肚子,笑眯眯地凑近江凝紫,“笨丫头,有吃的吗?”
江凝紫的剑鞘搁在他颈间,“再说一次。”
“江姑娘、江女侠,有吃的能赏小的一口吗?”
江凝紫收回剑鞘,点了点地上的半块馒头,道:“你不是有吃的吗?”
小鱼儿将馒头踢到墙边,咧着起皮的嘴,笑道:“若是有人随时会要你的命,他给的东西你敢吃吗?”
“我不敢,但是你应该是敢的。”江凝紫说完,将水囊和面饼一块丢给小鱼儿。
小鱼儿抱住水和面饼,意外地看了眼江凝紫。
他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水,滋润干裂出血的喉咙,抹了抹嘴,飞速啃完面饼,拍了拍手上的面渣,动作和江凝紫之前在树上如出一辙。
他幽幽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竟懂我。”
小鱼儿自诩天下第一聪明人,便是对上江别鹤一人,也不惧和他周旋。可惜这小小的江宅不仅有江别鹤,还有他的手下败将江玉郎。
江玉郎只有些狠毒的小聪明,从地宫到宜昌,一路上江玉郎也没在小鱼儿这里占到半分便宜。
但是他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势,那就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经非常了解小鱼儿了。
非常了解小鱼儿的江玉郎,和他那老谋深算、武功高强的老爹,这两个人共同对付自己,小鱼儿不得不小心谨慎,一防再防。入口的食物,江别鹤扔到他面前,他即便再饿,也不敢吃上一口。
小鱼儿被江别鹤关在这间密室已有五天了,水没喝过一口,每天的食物只有半块馒头,他也是一口没吃。
吃了江凝紫给的面饼,他勉强恢复点体力,摇摇晃晃走到江别鹤的书桌旁,抖了抖矮几上的一叠纸,看向江凝紫,“你可知这是什么?”
“纸啊。”江凝紫道。
小鱼儿无奈地看着她,“说你笨,你还不认。这是画燕南天藏宝图的‘纸’。”
“很抱歉,”江凝紫冷脸道,“我没见过燕南天的藏宝图。”
“那你怎么寻到峨眉山后山去的?”小鱼儿昏迷得太早了,后面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若是他醒着,早就把前因后果了解透了。
“你带走了苏樱,我自然是追着她去的,”江凝紫道,“我和她总有些联络的记号。”
“好吧,这就是画藏宝图的纸。”江凝紫介意的只是小鱼儿说她“笨”这件事,她并没有否定他推论的意思。
“你信我?”小鱼儿放下纸,叹了口气,“你不该怎么轻信别人的。”
江凝紫双手抱着剑鞘,淡淡道:“你以为骗我的人会有好下场?你有话就快说。”
在这密室中不知时间,若是天亮被江别鹤发现踪迹,未免有几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