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三夫人基本上就没清醒过,一直静静地躺在床上,这份安静与她在帝王谷生活的十几年别无二致。区别只是那时她能动能说话,现在不能。
帝王谷谷主萧王孙总是克制且专注地在屋中守护,没有半分僭越。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但他就是能让所有人感觉他们都是多余的。
侍从们习惯将自己隐藏,但萧飞雨呆了两日就受不了了。原来,她记忆中温馨的四人相处,没了母亲,她便是多余。
萧三夫人的昏迷,让萧飞雨记忆中的父亲也跟着沉睡,变成了一个永恒寂寞的男子。
正年轻且尚未动过心的萧飞雨无法理解作为帝王谷谷主的寂寞,但她可以逃离这无边的寂静,前往广阔明媚的天地。
所以她坐在这里,坐在江凝紫正在赶的马车上。
“我以为你会希望她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在她身边呢。”这是江凝紫和苏樱共同以为的。
正是因为萧飞雨对萧三夫人真切的感情,才让苏樱决定留在杭州,全心救治萧三夫人。
“那你以为错了,”萧飞雨掀开挡风的门帘,从后面抱住江凝紫,头倚在她不甚宽广的肩上,“我对她没那么重要。”
默默地趴了许久,她又加了一句,“我对谁都没那么重要。”
发现自己在父亲这里存在感基本为零的萧飞雨,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她记忆中的温馨场景。
十六岁的她再回看这些画面,才发现幼年的记忆欺骗了她,或者说,幼年的她根本没看懂长辈之间的种种复杂。
原来母亲去三阿姨住处并非是她们关系很好,而是父亲只为加她一人避嫌。
而爱慕父亲的母亲为了能多见父亲几面,心甘情愿做父亲为了能光明正大和三阿姨见面时的工具人。
母亲心里都是父亲,父亲心里都是三阿姨,三阿姨心里是她的前夫和儿子。没有人心里都是她。
江凝紫不想骗萧飞雨,也说不出肉麻兮兮的话安慰她。
空出一只手,轻抚着萧飞雨的头,她道:“你对我和樱儿来说都很重要。但只有你对你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这个世上,总有人会突然离开,只有自己是和自己同时降生,同时离开。
这是在经历过无数次分别后,江凝紫才明白的道理。
或许现在一句“你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承诺,是最能安慰萧飞雨的,但这是假话,江凝紫不愿意说。
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始终是自己。这让她拥有无边的、始终向前的勇气。
江凝紫没有说好听的话来安慰自己,萧飞雨有一瞬间是失落的。但就是这么诚恳直言的姑娘,才是她认识的江凝紫。
吸了吸鼻子,萧飞雨搂紧江凝紫,“我会努力爱自己,做自己最重要的人。”
江凝紫拍了拍萧飞雨的头,她觉得萧飞雨在此刻有了些不一样,但她又说不清她发生了什么变化。
*
蜀地有唐门这一历经朝代变革,经百年风霜不倒的门派,自形成一派繁华景象。
马车停在成都城门口,江凝紫仰头望向高耸的城墙,心中无限感慨。
蜀地多山路,若不是帝王谷所制马车质量极好,怕也难以撑得住她们这般长途跋涉。
“好好休整一番,我们再前往唐门。”江凝紫对走下马车的萧飞雨说道。
本想着寻一处客栈住下,没成想帝王谷在此处也有宅院,她们自然不必在另找住处。
休整一番,梳洗干净且换了身衣裳的江凝紫和萧飞雨便出现在了街上。
江凝紫的脸上依旧带着易容,萧飞雨依旧穿着男装。
只不过随着江凝紫一路上的不断练习,她的易容也越发贴合她自己容貌,若非此中高手,自是难以辨其真容。
萧飞雨见她时常练习,也跟着学了一手。倒是没改变她的容貌,只是稍稍遮掩了她女性的特征,在外人眼中,她已然是个翩翩少年郎。
这一男一女举止亲密地逛街,寻常人自然会以为他们是情侣关系。这无疑为她们的旅途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她们一个容颜普通,一个英俊潇洒,总有人会因此投下扼腕的目光。
“飞雨,你吸引的姑娘越来越多了。”江凝紫再次收到迎面走来的一位姑娘的瞪视,什么都不能做的她,只能对着萧飞雨调侃一番。
萧飞雨转了一圈烟管,轻挑江凝紫的下巴,道:“知道小爷抢手,你还不抓紧些。不如今晚……嘿嘿……”
她的话音未落,就见一穿着火红裙装的女子直直向她撞来。
路上萧飞雨不是第一次遇见有女子向她投怀送抱,她虽喜穿男装,却没有日日做新郎的打算。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屡屡发生,她在外面和江凝紫常做亲密之举。谁能想,这样还有人冲过来?
“姑娘……”萧飞雨闪身欲躲,谁料这姑娘似也有武功,竟跟着她动作贴了上来,让她逃脱不得。
“你这般热情,我却是受用不得。”不能真的动手,萧飞雨只能用言语劝说。
“谁热情了!”红衣女子面色一寒,和江凝紫的易容同样平平无奇的脸上怒气冲冲,伸手欲扇。
萧飞雨哪肯接她一掌,双脚飞速点地,向后退去。
女子见此手势未收,只手腕一转,变招向萧飞雨面部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