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他娘平日里把家里的财物藏得死紧,她翻了三圈也没翻到什么钱物,只有不少李青职务之便薅来的粮票。
粮票有什么用?现在的她根本不能露面!
不,她绝对不能就这么认输,肯定还有什么办法,苏墨洲已经离开这座村子,赵峰,赵峰会重新接纳她么?
黑色的枪管无声无息地抵住文乐珊的后脑勺。
文乐珊浑身紧绷起来,等她回头,看见的就是牛棚的老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女娃娃,这回闹得事儿太大了,我看你还是去自首吧。”
老来没什么表情,只是说了来意,带着淡淡的威胁。
文乐珊没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看着老来,突然伸出手,解开了自己那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衬衣扣子,露出里面即便糟了虐打,青青紫紫,却还是泛着青春白皙的肌肤。
“叔,只要你帮我一把,我就陪你一次。”
李青该死,可她不该,她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越是想不通,越是不甘心,重生啊,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机缘?就是那些大富大贵的人物,死了就是死了,可她不一样,她重活一辈子,绝不是为了变成人下人。
老来依然面无表情,目中却泛起冷寒气。
“把衣服穿好,别把老头子我当老赖头。”
文乐珊一愣,终于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旋即心底泛起了阵阵寒意,整个人打起了摆子,猛地拉上衣服,捂得死紧,眼中透出恨意。
这个死老头子竟然知道老赖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现的?那天早上她明明确认过了,周围根本没有人!
“你想怎样?”
“去自首。”
“自首?!”
文乐珊厉声质问。
“凭什么?他们都活该!一个个都是废物东西,区区一个闻云悠,就是得不了手,我多少次机会送到他们面前,最后都回报了我什么?”
这番话旁人根本听不明白,老来也不打算再质问,这个女娃心思彻底坏了,一股脑把所有的错处推到别人身上,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半点也没有悔意。
老来沉着脸,抬手对着屋顶放了几枪。
随着震天的枪响,文乐珊被搜查队抓进了拘留所。
人们还记得那个下午,文家的闺女披头散发,穿着血迹和泥土混成一团的肮脏衣服,脸上浮肿,瘦了整整一大圈得被人拧送上警车。
文母扑上去要厮打对方,口中叫骂着。
“你个害人精啊!你发的什么疯杀人啊,李青多好一个人,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说,你为啥要杀人?!你为啥要断了我们文家的路!”
村人连忙拦下了人,文乐珊却回过头,狠狠一口啐在文母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我是害人精?上辈子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李青!那种狗东西也配?我夫家是赵村长,你可跟个狗一样求我办事儿呢!”
大家愣住了,只觉得文家的闺女果然是疯了,这会儿又攀扯起了赵家。
谁不知道赵村长凭着大学录取的功劳,把自己疏通进了县城里,从头到尾,人家也没提过文乐珊一个字。
“对啊,我夫家是赵家,我丈夫是赵峰,我要回上辈子,我不过了,我不过了!我要回上辈子!”
文乐珊的哀嚎让村人很是心有戚戚地记了一阵子。
人不就只有一辈子么,哪来的上辈子,下辈子?
九月,延京大学正式开学,而在刑场上,震惊十里八乡的杀夫案逮到的女人,被一颗子弹,结束了短暂的十九年人生。
文乐珊倒下那一刻,云悠心有所感,隔着万里,望向村子的方向。
这一次,上天的奇迹没再降临。
文乐珊是一个奇迹,但没有人说过,奇迹不会变成更惨绝的存在。
上天让她重活一次,她却只知道转圜于男人的四周,上下算计,也只是为了能嫁个更好的,到头来,这样的重生,只是说明,上天或许真的十分公平。
闻家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村里的地卖了,在省城买下了一套小区里的三室两厅的房子,苏墨洲想出手帮忙,都被闻家温吞却坚决地挡了回去。
搬进新居的第一个晚上,闻母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见女儿瘦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上,遍布着各种淤血青紫,这些伤巧妙地打在衣服遮掩的地方,只要放下衣服,谁也看不见这背后正在死去的身体。
她梦见自己无声干嚎,李青做了闻家的女婿后,一直表现得不错,云悠性子软和,话也不多,婚后就不怎么出门,偶尔见到,也只是垂着头不说话,只是捧着书本,仿佛逃去了书中的世界。
而现在,她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没了。
闻家人当然不会放过造成这一切的李家,但是刚刚和村长儿子新婚的文家闺女怂恿村长死死保住了在工站里十分能干的李青,说逝者已逝,还当珍惜可用的人,万一爆出来下面人打死了老婆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村长的晋升也会受到影响。
无论他们告到哪里去,都没人理会闻家。
人们都说,是闻云悠好吃懒做,五谷不分,四肢不勤,才挨了打,李青下手重了些,没想到会这样。
甚至村里的女孩都引以为戒,直言就是闻家让女儿读了太多书,女儿除了认字,啥也不会,惹了夫家的嫌弃,也有些活该,读书无用,还是多学点做活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