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一会不见了儿子,就急急寻了过来,一眼过来,就看见自家儿子在做活,当下就涟了泪水,顺着儿子又看见一个长得极为漂亮,气质清冷的小姑娘,坐在儿子对面,樱唇一张一合,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泪水当下就憋了回去,变成八卦的揶揄。
儿子终于开窍了?
谢天谢地,他儿子生的好,该说是生的太好了些,城里的姑娘们前赴后继,儿子就是跟个榆木似地不开窍,让她一度以为儿子会不会不喜欢女人。
“我要走了。”
临近开宴,苏墨洲突然开了口,等着面前的少女一个回答。
“嗯。”少女的回答堪称冷漠,苏墨洲窒了窒,决心为自己争取一把。
男子那张极为清俊的脸突然放大,苏墨洲站起来,俯下身,伸手抓住了少女身后的椅背,将那抹清冷之色箍在身前,强迫对方不得不望向自己。
水眸果然抬起来望向他,坦然又凉薄。
“开学前来省城,一定要来找我,要记得打电话给我,不要忘了,云悠,我要你的保证。”
苏墨洲压下心底的隐痛,眼前的人随时可以抽身离去,不,或许对方从未陷入一段情感之中,这份若即若离,他似乎已经追逐了很多很多世了一般。
如果他不主动,亦或松懈一些,这人就会自顾自地离开。
“我知道了,我保证。”
云悠仰着小脸,将男子的踌躇和不安收入眼底,给出了一个对方满意的回答。
...
“女婿,怎么不见乐珊过来?”
文母不请自来,径直找到李青,端着一张笑脸问道,问完还四处望望,仿佛在找自己那无声无息嫁了出去的女儿。
“她今天不舒服,还在睡觉呢。”
李青心知文母干嘛来了,心底嗤笑,面上却还是那副拘谨好脾气的模样。
“亲家母,你可别问了,你家乐珊,我老婆子活这么大年纪,第一次见这么懒的,吃了睡睡了吃,也是我儿子争气,不然谁家养得起哦?我看她也是如花似玉,出嫁前都是家里捧在手心里的闺女,我就不计较了,不指望她做啥,生个孙子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李母一改当日阴森做小的模样,嘴巴一张,声音大得在捯饬宴菜上桌的妇人们听了个一清二楚,文母本想叉腰撒泼,说自己女儿不是这样的人,但李青拎着一篮子猪肉和猪下水过来,她突然就气短了起来。
“文乐豪的事情我都打点好了,九月份开学就去县城里报名。”
只这短短一个月,文母已经找他办了好几件事了,小到工分多换点粮食,大到安排文乐豪去县城上中学,李青都照办了。
文母露出满意又带着些谄意的笑。
“那乐珊就麻烦女婿照顾了。”
李青点点头,眼瞳一片深黑。
文乐珊好吃懒做,成天躺在李家的风评就这么传开了。
本就不是什么风光嫁娶,婚后又传出这样的风评,更加没什么人去关心这位新嫁妇了,毕竟,大路各自走,各自都有娘呢。
当日下晚,苏墨洲跨上了回省城的车。
云悠静静地站在送别的青年中,对于他们来说,苏墨洲有整整三个月的教导师恩,往后也不敢忘。
苏墨洲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悠。
若是下次再见,就是九月,九月啊,太长了。
越野车逐渐不见了踪影,扬起的灰尘飘散,有的落进了泥地里,有的随风飘向了远方。
天色黯淡,村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呆呆蹲坐在房门后的文乐珊明白,她永远错失了攀上苏墨洲的机会了。
...
六月,云悠和青年们一道从县城的考场里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如负释重,又满含期待的笑容。
阴阴梅雨一结束,和七月的盛夏一道来的,还有一封一封录取通知书。
李青拿着一封信件,阴着脸朝闻家走去。
放在五个月前,他是决计不相信什么女子能考上大学的,除去城里那些家境本就优越的女子们,村里的女人们,在他看来都是没这方面能耐的。
而如今,一封实打实的录取通知书就摆在他面前,属于那个他曾经肖想过的少女。
或许是什么二流学校呢?
李青无不阴暗地想。
云悠是当着所有人面打开这封信件的。
里面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本藏青烫金字的,延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延京大学?延京大学是什么大学?离家近么?”
和父亲干活儿刚回没几天的闻云高眼见着又黑了一点,都快晒成古铜色了,看着那陌生的,看起来很高级的本子,摸着头问了一句。
大学嘛,那都是知识分子聚集地,延京大学又是啥大学?
延京大学四个字晃着高不可及的光芒,在盛夏的阳光下,刺得李青眼睛生疼。
他曾经觉得,闻云悠之所以难以接近,一是因为她足够漂亮,二是闻家父子足够强势有能耐,这两样东西,已经让他心生怯意,所以算计闻云悠失败,他当机立断,换上了文乐珊。
而现在,这张烫金字的录取通知书告诉他,不仅仅是漂亮和强势的娘家,她要去的未来,才是他穷极能力也赶不上的存在。
不等闻家人再问什么,一道女声冲破天际地从村道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