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掌门真绝色 作者:吴瑕
曲笙立刻一脸黑线。
其实一路走过来,见了路三千,得了铜钱,又有夜刃引路,在这里遇到夜帝王的最后传承之地,她心里已隐隐将机缘灶与夜帝王联系了起来,没想到这样一说,他居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这机缘灶,自她师父凌海真人得到图纸,与棋湖真君一同打造出来后,便在苍梧兴风作浪,最开始便指定了晋城作为门派道场,待师父过世,她继承之后,先后指引她收了康纣南、常钧语、鲁延启,而后又将她引去雪蝶谷,牵扯出了济世甲。仅晋城一个地方,就为她带来了无数事端,以及无数机缘巧合……那么现在,看来都不是巧合了。
说实话,曲笙并不怨恨机缘灶,因为它除了引发一些事件之外,并没有给苍梧带来直接伤害,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似乎被这位大能利用了多年,心中隐有不甘。
她上前一步道:“恕晚辈直言,既然前辈这样说,已预先知道机缘灶将引发何事,那么这些事,又是否是前辈一手安排的?”
夜帝王席地而坐,他一边摩挲着夜刃的后颈,一边道:“此事说来话长,两位不妨坐下来慢慢聊,只可惜这处小秘境所留的灵力,也只够支撑我这一缕神识,无花无酒,且凑合凑合吧。”
夜帝王早已不在人间,但他的这缕神识却为了等待有缘人,枯守着这个一无所有的秘境,等了他们数万年。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不耐,依然平和从容,曲笙知道,这才是达到顶峰的境界,岁月于他已经如流水,万物观自在,即便不在此景,也在此心。
她与夏时亦坐了下来,夏时的身上还散发着未来得及收敛的魔气,夜帝王也只是淡淡看过一眼,并不吃惊。
“天魔血脉,早在我遇到古神厄离的时候,就知道你会出现。”他对夏时道,“作为上古十二神中唯一堕入修罗道的神,他为了那个疯狂的计划,着实做了不少准备。”
夏时沉声道:“我与我的母亲,终结九大纪年的铭古纪魔尊阮琉蘅,是否都在厄离的计划中?”
“原来最后一个纪年是铭古纪啊,最后一个魔尊的话,看来她便是了。至于你?你是一个变数,所以,机缘灶的传人所背负的宿命,便要在添上一笔了。”夜帝王气定神闲地说道。
曲笙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操纵命运的感觉,她问道:“机缘灶的指向,都是前辈之前算好的,那么我遇到阿时,也是因为机缘灶吗?”
夜帝王摩挲着下巴,有些好笑地道:“机缘灶的准确率想必你也领教过了,千万别将气出在我头上,要知道,机缘这种东西,本就飘忽不定,以机缘灶算出的机缘,很有可能受各种方面因素的影响,这要追究起来,得怪上面那个。”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天,“打个比方,若是你想求财,机缘灶算出某地正有一户人家闹妖兽,家主出了许多钱来找人除怪,可在机缘显现的刹那,焉不知其他人也可能得知这个机缘?或许只是听人说起,或许只是碰巧遇到,又或许,那妖兽自己炼岔了妖丹自爆而亡……机缘虽在,却有种种因素制约影响,除非能引发天道变动的大机缘,否则这小灶若想烧准,可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这样说来,我所得的机缘,其实并不一定便属于我?”
“唔……这位……姑娘啊,你天演术一定修得不怎么样吧?”夜帝王托腮看她,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机缘的算法其实相当复杂,我只能说你现在所得,亦是种种因素推进造成的,其中不乏你自己的因素,有道是‘机缘天注定,得之在个人’,天道无常,唯有能者居之。”
曲笙微微一笑,道:“前辈大度,请继续。”
夜帝王笑道:“不用如此拘谨,那么,还从厄离的计划说起。受彼岸之门所留暗门之影响,人间每万年觉醒一位魔尊,但其实前面的魔尊,都不过是最后一位魔尊的垫脚石,因为这最后一位魔尊,会以他心爱之人的样子复生,她的身上,留存着厄离收藏的最后一滴天魔血——这件事,便是连其他古神都不知。”
夏时的母亲阮琉蘅并不是完全的人类,她是古神厄离在罗刹海,以无数生灵为祭,于修罗场中制造出的最后一个实验品,然后经由死而复生的函古纪魔尊千机带出罗刹海,拜入太和门下修行。
夏时沉默了片刻,道:“如果当初母亲没有生我……”
“我前面说过了,一个机缘的产生是由很多因素决定的,而整个天道的运转,都离不开因果律,既然厄离在你母亲身上留下了因,那么结成你这个‘果’,也是必然的。”夜帝王看着这个内心其实一直被天魔血脉折磨的年轻人,眼神中也忍不住透出一丝悲哀,“古神厄离留存天魔血脉,其实已不是为了魔界,只是想毁掉人间而已,可你竟宁可孤身回到魔界,也不愿在人间,已超出了厄离的计划。既然你能与机缘灶的传人一同来见我,那么,我留下的魔界令牌也应该在罗刹海镇守魔界了,不知你是否知道令牌中的规则……”
夏时手一紧,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帝王,低声吟道:
魔之界限,为魔所困;
魔之欲望,为魔所灭;
魔之封印,为魔所镇;
魔之号令,为魔所破。
“这是我母亲于魔界令牌中领悟的规则!”
夜帝王道:“这也是我不惜深入魔界六千年所领悟的魔界规则,你慢慢想,等你明白了,或许这天魔血脉,便再也困不住你了。”
夏时冷汗涔涔,他之前心有魔念,已觉控制不住自己,却在此时此地,只诵读出这四条规则,便觉得自己似乎碰触到了另一个领域,他立刻拜谢道:“多谢前辈指点。”
夜帝王重新面向曲笙,他脸色终于凝重起来,道:“但我留下机缘灶,却并不是为了对付古神厄离,他再如何强大,也已是一位油尽灯枯的神,我在各地所留机缘,都是为了最后一个纪年而准备,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魔界令牌,一旦出世,我相信以人间的力量,定不会让我失望,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魔界之乱,我所担心的是……这个人间,也许将迎来比魔界颠覆更可怕的灾难。”
238、夜帝王(三)
比魔界颠覆更可怕的灾难?
曲笙心头一震,恍惚间,最先想到便是现在已陷入内乱的七国联盟,还有被破坏的岁无大祭,任家所研制的异术傀儡……种种不合常理的变故都在她心头蒙上一层阴影,直到现在,夜帝王提出这个可能性之后,她才意识到,现在的人间已危如累卵。
而最关键的是,人们根本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是楚国檀渊宫的修士?
七国吞并本就是一场外人无法插手的内乱,自曾檀陨落,七国就已失去了平衡。
是那些意图破坏九重天外天灵核的绿瞳人?
直到现在,以九重天外天的人力物力都无法探寻到这些人的下落,更何况还有各个已派出暗部调查的宗门也在明察暗访,竟一无所获。
是任家?
若不是常钧语探入任家内部取得了证据,就连她也没想到任家居然有如此野心,可常钧语的证据足够将任家推上台前吗?数万年历史的世家大族,在这个修真界已有盘根错节的利益勾结,仅凭一个证据,远不足以扳倒任家。
这些信息在曲笙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对夜帝王道:“晚辈斗胆问上一句天机,这劫难,应在何处?”
“不知道。”夜帝王笑着回道。
曲笙悬得好高的一颗心差点被噎得下不来,但他笑得如此纯良无辜,曲笙只好无奈地道:“竟也有前辈不知道的事。”
大抵在这些从小听着夜帝王传奇长大的修士心中,他已是修真界所能达到的巅峰,甚至连古神厄离都被他耍得团团转,而真切地在魔界看到夜帝王神识的曲笙,更是觉得他深不可测,就算说有通天之能也不为过,谁能想到他也会直白地说“不知道”三个字。
“我又不是神,更何况就算是古神,也并非无所不知。”夜帝王站起身,他轻声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尽早把我的传承留下来吧。”
夜刃抬头看他,呜呜地叫了一声,不舍地咬他的衣摆。
“小东西也舍不得我,嗯,以后要好好跟月刃相处啊,我知道你们也受了不少苦……可怜你们性子都单纯,怎地就没学得你们主人半分谋算,唉,想来是我太宠爱你们之故,嗯,别撒娇了……记住,要好好修行,以后,去看看那些我未曾看过的风景……”
夜刃:“呜?”
他却没再说下去,只对曲笙道:“很可惜,这里没有天才地宝,也没有功法秘籍,但我现在所说的话,是我与师父路三千历经无数试炼和磨难,最后才得出的成果,曲笙,你可还记得《身在此身》中,我与师父的理想吗?”
曲笙怎会不记得,她道:“……我希望有一天,这人间再无修道资质差别,人人能修炼,人人都有得道的机缘,天下平等,一视同仁,方为大同世界!”
四周草木寂静,夜帝王的眼眸亮极了,灿若星子。
无论过了多少年,他再次听到这段话,仍会莫名激动,然而在他的修炼生涯中,只听路三千说过一次,便将这个大胆的梦想牢牢记在心里。
无论他经历过多么辉煌的过去,那些个人成就在这个梦想面前,都失去了它们璀璨的光泽,唯有这个理念如同点点星火,点燃了他心中的热血。
他朗声道:“天下修士,所修所练,无不受‘资质’与‘灵根’的制约和影响,我师父研究出了改善资质的法门,却仍无法解决灵根之困,他自知自身机缘已到极致,才会心灰意冷自愿进入罗浮两界门,一是因为他对自身的失望,二是因为他仍抱有希望,他试图借由罗浮两界门的封锁力量,希望自己真的能看到大同世界的一天,希望看到梦想化为现实。”
曲笙这才知道路三千进入罗浮两界门的真正原因,修士一旦进入渡劫期,飞升便是早晚的事,路三千为了能留在人间,才自愿进入罗浮两界门。
“我已得路三千前辈所传授的改善资质法门,夜前辈,他曾说我是第二个成功打通七百二十世界的人。”
夜帝王大笑道:“不错,我便是那第一个,如此,我们确实有缘。”
“那么,路三千会看到那一天吗?”她低声问道。
夜帝王负手而立,铿锵有力地道:“他会看到!因为我现在将要传授给你的,便是能让杂灵根修士与单一灵根修士一样修炼的法门,我要的不是你一个人飞黄腾达,我需要的是整个人间,整个修真界,从此都不再有灵根歧视!我要这人间,有灵根者皆有迈入大道的可能;只要勤奋者,皆能得到与他人同样的回报;我要所有修士,一视同仁,众生平等,万物开泰,留下一个真正的……”
大同世界!
曲笙听得握紧了拳头,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她无法压制内心的激动。
因为资质和灵根,她遭受过多少白眼,可她命好,有师父疼爱,有师兄师姐照拂……可资质和灵根的问题永远客观存在,她身为苍梧掌门,却只是一个没办法正常修炼的废物,她一次次晋阶失败,一次次陷入绝望,虽然这些都没能压垮她,可夜深人静时,她也不甘,也想问一问老天,是不是资质之差,无论如何勤奋都无法弥补,天道对于修士,本就无公平可言?
放眼如今的修真界,自修真狂热之后,五灵根的修士已被当做牛马一般,极少有宗门收留,大多沦为修仆,被丹药催生之后,便如奴隶一般过活,像安尘那样,生死皆不由自己,被控制之后,任由凡人驱使打骂。
她觉得不应该……这世界本不该这样,但她无法改变这一切,她对自己都束手无策,又何况帮助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