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岚正在厨房做晚餐，听到开门的响声，以为是卓越下班回来了。
    “老公是你吗——”
    没人应答。
    关了火，赵丽岚出去看看，卓予凡正在走廊换鞋。
    好久没回叁十一楼了，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卓予凡叫了一声“妈。”
    “你怎么回来了？”没想到是卓予凡回来，赵丽岚不经大脑便开口，说完才意识到不对。
    “予凡，妈不是那个意思。”
    这里本来就是儿子的家，她这一问倒像是把儿子当外人了。
    “我明白。”卓予凡低着头走了进来，“我回来是想问你件事。”
    赵丽岚瞧见他脸色晦暗，像是有心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说道：“还有一个小时你爸就回来了，什么事情你赶紧问吧。”
    卓越和卓予凡不知什么原因大吵了一架，桌越把卓予凡赶了出去，无论赵丽岚怎么求情都没用，卓越还放下狠话，要是敢放卓予凡回来，就连带着把她也赶出去。
    卓予凡绕过赵丽岚，在客厅坐了下来。
    难怪觉得陌生。
    也对，反正这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家。
    “你这孩子倒是说话啊。”赵丽岚坐在他对面。
    “妈，你为什么要去找孟桐？”卓予凡直视着赵丽岚。
    赵丽岚微怔，“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本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孟桐和你告状了？”赵丽岚比较想听孟桐的说辞。
    “童童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知道的。”
    赵丽岚冷笑了一下，没有孟桐的煽风点火，予凡会专门跑回来质问她吗？
    姑侄俩一个德性，就会扮可怜骗男人，以前是骗卓越，现在连予凡也被那个小狐狸精骗的晕头转向。
    “予凡，你听妈说。”赵丽岚的面容有些急切，“孟桐是在骗你，她就是为了她小姑姑才接近你，她想报复我们母子！”
    卓予凡垂着眼睫，低声道：“我知道，她是故意接近我的。”
    他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赵丽岚扬高了音调，“你都知道了还要和她在一起？？？”
    脑海中闪现出予凡伤人的事儿，赵丽岚率先开口问道：“所以你打同学是和孟桐有关？”
    “”
    卓予凡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你爸和孟桐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啊？”赵丽岚猛的拍了下桌子，孟桐在卓家，是比卓予凡更像卓家人的存在。
    提到卓越，卓予凡微颤了一下，随即想到妈还不知道卓越对孟桐的心思。
    卓予凡低声道：“你和爸已经结婚了，他们俩没有关系了。”
    提起她的婚姻，赵丽岚的眼眶瞬间红了，咽了咽喉，“我和你爸的婚姻，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爸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
    “妈”卓予凡实在不忍见到赵丽岚这幅模样。
    他们母子在过去的十六年里，说难听点，就是在卓越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卓予凡还能好点儿，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回房间写作业，其实见到卓越的机会并不多，可赵丽岚就不同了，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能待在卓越的身边，讨好他。
    卓越喜欢吃西餐，赵丽岚特意报了班学了大半年，就为了换卓越的一个句“还可以。”
    人有时候真的很残忍。
    卓越可以对孟然姑侄温柔至极，可对赵丽岚母子，连个笑容都吝啬的不愿施舍。
    “予凡，妈费劲心血的培养你，是希望你将来能有出息，过上好日子，只有你好了，妈才有底气，从前那些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我们再也不用过了。”
    “可你都干了些什么？”
    赵丽岚话锋一转。
    “把同学打进医院、进派出所、被学校停课，现在连家门都进不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妈都不敢相信这是你做出来的事情。”
    她是真没想到，她赵丽岚的儿子会干出这种蠢事。
    “妈。”卓予凡深呼吸，“对不起。”
    他太清楚了，他身上承载着的期望，是赵丽岚的一辈子。
    “你要是真觉得错了，就答应我，和孟桐一刀两断，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毁了你！”赵丽岚很笃定。
    说来可笑，她竟然觉得自己和孟桐在有些地方是心意相通的。
    就比如说，孟桐知道毁了卓予凡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而她也清楚，孟然的死就是折磨孟桐一辈子的毒药。
    “我喜欢孟桐。”卓予凡冲着她惨笑了一下。
    像上瘾一样，停不下来。
    赵丽岚被卓予凡这句“喜欢”气的跳了起来，一把将卓予凡拽起来，吼道：“你还不明白吗？孟桐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卓予凡的语气淡到不行，“我喜欢她就够了。”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对等的爱。
    “”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赵丽岚朝卓予凡的额头狠狠的戳了下。
    骂完还不解气，赵丽岚扬起了巴掌，卓予凡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
    不知怎么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圆圆的小小的身影，奶声奶气的安慰着她，“妈妈不哭，等我长大了，比你高了，谁都别想欺负你……”
    予凡竟然已经比她高这么多了。
    她从未发觉。
    背过身擦掉了眼泪，赵丽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滚…出去。”赵丽岚指着大门，“既然你要自甘堕落，我全当没你这个儿子。”
    她要的是从前那个优秀懂事的儿子。
    “妈……”
    “出去。”赵丽岚没力气和他争吵了。
    “……”
    大概是刚刚的情绪太激动，赵丽岚的一只拖鞋不知何时甩到桌子底下她都没发现。
    卓予凡弯腰捡起那只拖鞋，跪下来替赵丽岚穿好。
    “妈。”卓予凡轻轻的喊了一声，“你说想让我过上好日子，可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人都是贪心的，好了还想更好，坏了其实最坏也就那样吧。”
    他不想当个贪心的人，他只想过最简单平凡的日子。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
    “这是不是很贵啊？”孟桐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条环形项链。
    电话那头的卓越不以为然道：“花不了多少钱。”
    “骗人。”去年李惠生日，孟国维给她送了条同一系列的手链，孟桐记得李惠的是最基础的手链都要小两万，更何况卓越送她的这条项链上还镶嵌着两颗小钻石。
    “我还是个高中生呢，戴这个不合适。”
    “演出戴着没关系。”
    “哼，反正你又看不见，戴不戴的也无所谓咯。”孟桐嘟囔了一句。
    卓越临时要去帝都出差，明天没办法和孟桐过元旦了，送孟桐项链就是为了安抚孟桐，别生他的气。
    “你这一走不知道又是多少天，你算算，我们都多少天没见面了？我看你是一点都不在乎反而很潇洒的嘛。”
    “天地良心啊，童童。”卓越在电话里喊冤，“是谁天天以期末复习为由拒绝我？”
    “我”孟桐一时语塞，其实这段日子，她都是和卓予凡在一起。
    “不要生气了，等我回来，我带你去旅游好不好呀？”
    “嗯。”孟桐想到了卓予凡，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忽然，窗户传来了一声声响。
    孟桐走到窗户边，头朝外瞥了一眼，惊呼了一下。
    “怎么了？”卓越问道。
    “没没什么。”孟桐吓的舌头都在打结。
    卓予凡正站在她家院子里，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这人是怎么溜进来的！
    “我妈好像上楼了，我先挂了！”来不及和卓越解释，随便编了一个谎言，孟桐赶紧挂掉电话，推开窗户。
    “你——”刚准备大声喊，意识到李惠和孟国维应该还没睡着，压着气问道：“你疯了吗？”
    卓予凡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一个冲力，踩着管路和空调机，手脚利落到孟桐还没看清，他就已经爬到窗户边了。
    “你你你”孟桐哆嗦了几秒钟，眼神忽然变的很认真，“你是不是在少林寺练过？”
    卓予凡差点没掉下去。
    真是语出惊人呐。
    “别发愣了，快拉我一把。”不然他真的得掉下去了。
    “哦。”孟桐连忙伸手。
    五分钟后，卓予凡已经坐着喝上热水了。
    “大半夜的，你来我家干嘛？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卓予凡吹了吹水杯，“翻墙进来的，不是我说，你们家的防盗系统太差了。”
    “可不是吗？不然连你都能进来？”孟桐气极，瞪了他一眼，盘腿坐在床上看书，不理他了。
    卓予凡见孟桐不理他了，面上有些挂不住，故意咳了一声，问：“我刚看见你在打电话，和谁聊呢？”
    孟桐顿了顿，“白灵。”
    “我就知道是她。”今天他和白灵算是正式撕破脸皮了，原本卓予凡对白灵的那点儿同学情谊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卓予凡真想问问孟桐，就不能离白灵远一点吗？
    可显然孟桐信任白灵要比信任他的多，不然为何他还要从白灵的口中得知他妈妈来找过孟桐。
    “还没说完呢？”孟桐抬了下眉，“为什么来我家？”
    “我”
    和赵丽岚不欢而散后，卓予凡直接回了家。
    打开电视，不知道看什么，做会儿数学题吧，创下了他高中以来最高的错误率。
    突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后背生出一股凉意。
    家里没烟了，卓予凡想下楼买包烟，走着走着，他也不知道为何拦了辆出租车，再然后，车子停在了孟桐家楼下。
    “心情不好，想见见你。”
    “和家里吵架了？”孟桐试着猜测，她有预感，赵丽岚已经和卓予凡摊牌了。
    “对啊。”卓予凡强装欢笑。
    “那你还”孟桐不懂了，既然如此，卓予凡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我嫌我妈做饭难吃，被她臭骂了一顿。”
    “这样啊。”连孟桐自己都没察觉，她在听完卓予凡的回答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我今天不回去了，在你这儿凑活一晚得了。”卓予凡厚着脸皮躺在孟桐的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形。
    “喂——”孟桐立马拉他起来，“衣服都没换就敢躺下，脏死了！”
    “行。”卓予凡坐起来，利落的脱掉上半身衣服，至于下半身
    “你等等！”嘴上喊着嫌弃，实际上孟桐是拿卓予凡没辙，翻箱倒柜给他找了条最大的运动裤。
    “穿上。”
    “哦。”卓予凡乖乖穿上。
    “哎呦。”孟桐打量着卓予凡的屁股，忍不住揶揄他，“没想到屁股还挺翘的嘛。”
    原本宽松无比的裤子，愣是被卓予凡穿出了健美裤的感觉。
    平时倒看不出来卓予凡的屁股这么有料。
    孟桐像调戏良家妇男一样，掐了把卓予凡的屁股，坏笑道：“练的这么翘是想勾引谁啊，小浪蹄儿？”
    “”
    卓予凡不想活了，太丢人了。
    一个箭步冲进卫生间，足足待了二十多分钟，这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只穿了平角内裤，发梢还是湿的，看来卓予凡已经洗漱过了。
    孟桐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还想接着嘲笑他，被卓予凡一个眼神警告了。
    “睡觉！”卓予凡钻进被窝，把孟桐圈进自己的怀里，关了灯。
    不早了，孟桐也不逗他了，明天还有演出，她得睡个好觉。
    往卓予凡的怀里靠了靠。
    “终于知道你身上为什么有股桃子味了。”卓予凡忽然开口。
    “桃子味？”孟桐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沐浴露就是蜜桃味的，甜甜的，她很喜欢。
    “你用沐浴露了？”孟桐闻了闻他身上。
    “嗯，是不是和你一样香啊？”卓予凡还真好意思问出口。
    “好香啊。”孟桐模仿着日本那个爱跳大象舞的小朋友的声音，“好想咬一口啊”
    一口咬在了卓予凡的右肩上。
    “敢咬我？”卓予凡不甘示弱，作势要咬孟桐胸前两颗小樱桃。
    打闹了几下，孟桐败下阵来，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樱桃可以不咬，其他地方可不行。
    翻身压着孟桐折腾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心里那股凉意被怀里的暖意完全取代，卓予凡才放过她，两人相拥入眠
    天刚亮，卓予凡就醒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啊？”孟桐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时间，才七点。
    “我这不是做贼心虚，怕被阿姨抓到。”卓予凡睡不踏实，总有种下一秒就要偷情被抓的感觉。
    “我爸妈去看爷爷奶奶了，五点多就走了。”孟桐翻了个身。
    孟桐五点钟就醒了一回，比起卓予凡，她才是那个睡不踏实的人。
    既然孟桐爸妈都不在家，卓予凡还怕个什么？
    从后面搂住孟桐的腰，接着睡。
    冬天的回笼觉是最舒服的，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多。
    卓予凡神清气爽的伸展了下胳膊，揉了揉眼睛，“这才几点就开始打扮了？”
    孟桐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卓予凡记得元旦晚会是下午六点开始啊。
    “班长让我们两点到学校，最后再彩排一遍。”孟桐迅速的化了个淡妆，忽然想起表演要穿的衣服前天被妈妈洗了，现在还在院子里晒着呢。
    孟桐急匆匆的下楼取衣服。
    装好衣服，最后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
    “咦？”卓越送她的那条项链不见了，孟桐记得昨天把它放在梳妆台上了。
    “找什么呢？”卓予凡问道。
    “项链，今天表演要戴的。”孟桐拉开了抽屉，里面没有。
    “找不到就算了，一条项链而已。”卓予凡提醒着她，“已经一点了。”
    孟桐本来还想再找找，一听已经一点了，连忙拿起包包下楼。
    “记得吃点东西。”卓予凡嘱咐孟桐别饿肚子。
    “知道了。”孟桐换好鞋子，说道：“我爸妈暂时不回来，你可以待到下午再走。”
    卓予凡摇了摇头，“我一会儿得回家换个衣服。”
    “那好吧。”
    卓予凡赤裸着上身，下面裹了条浴巾，头发乱乱的，睡眼惺忪的样子竟然还有些可爱。
    孟桐亲了亲卓予凡的嘴巴，“学校见。”
    难得孟桐主动一回，卓予凡是受宠若惊。
    捧起她的脸蛋，蹭了蹭鼻尖，“好好演，演砸了可别说是我女朋友。”
    “我怎么可能演砸！”孟桐一把推开卓予凡，傲娇的甩了甩头，扬长而去。
    卓予凡目送着她出了门。
    上楼，回房间。
    若无其事的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条项链，再把它放进抽屉里，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孟桐下楼收衣服的时候，卓予凡随手看见桌上的项链，拿起来看了看。
    圆环里面刻着“ZM”，背面是LOVE。
    M是孟桐，Z却不是他卓予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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