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犹记 作者:七和香
韩元蝶叹口气,她就知道不好办,皇后娘娘虽然如今是嫡母,皇子和公主们的亲事算得上她的分内事,可她又有亲儿子,在这种姻亲利益的事上是需要避嫌的,韩元蝶也知道,皇后娘娘多年圣宠不衰,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她够聪明,知道本分,于深宫中却知道谨慎,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说,不该做的事一件也不做,所以五皇子此事,齐王一系贸然插手,很容易引得皇上疑心。
韩又荷见她蔫蔫的就知道她想什么了,这个侄女儿可爱单纯,就是向来天真,傻乎乎的死脑筋,韩又荷就笑道:“小笨蛋,五皇子的事咱们不好插手,任大姑娘可不是父皇的儿子呀!”
啊!韩元蝶豁然开朗,姑母就是聪明啊!她想的只是任大姑娘不要做五皇子妃,这不就可以了吗,只要不是任大姑娘,她其实又不用管五皇子到底娶谁,那么只要让任大姑娘嫁不成五皇子就好了呀!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比起五皇子来说,就少了很多忌讳了!
韩元蝶嘻嘻笑道:“哎您说的是,还是姑母想的周全。”
韩又荷道:“就是人选不很好找,也罢,我再斟酌一下。”
说到这里,韩元蝶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才想起来先前的事:“我刚才进门儿的时候看到大姑母家的表弟,大姑母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不知道。”
“你大姑母是跟着衍圣公夫人回来省亲的,正是衍圣公夫人娘家母亲六十大寿,说是要等办了寿,你大姑母才回娘家住两日,到时候大约才叫你回去看看罢,如今她倒是把儿子送来我这里住些日子,让他们表兄弟亲近亲近。”韩又荷淡淡的说。
“你也不必管,只当不知道罢了。”韩又荷补充道:“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在夫家也自在的。”
说的也是,韩元蝶想,还是程安澜待她好的缘故啊!
第127章
韩元蝶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奇怪,忍不住又翻过来说:“这算个什么道理?就是大姑母要跟着伺候衍圣公家的事,这也是有的,那也总得先回娘家见见祖母、兄弟一家子吧?就是我们做晚辈的,给大姑母请个安也是应该的。”
韩又荷好笑,韩元蝶就是个爱操心的命,不过这会儿横竖没事,她还是教导她道:“你大姑母也不容易,咱们一家子,只有帮她的,也不讲究那些了,她终究是还要回那家子去的,又不能长留在家里,叫她怎么办呢?衍圣公夫人当年就是帝都的姑娘,我在出嫁前虽然没怎么来往过,不过后来我偶尔听母后说起过各家族的夫人姑娘等,听母后的说法,大约也不是什么宽厚人。”
韩又荷出身略低,但性子好,人聪明,皇后娘娘遇到事情,或是有人请安,也常教导她,给她讲解各人的出身、性子等,如今韩又荷的眼界,自然早不是当年可比的了,就是远在山东的衍圣公夫人,她也了解一二。
韩元蝶就默然了一下,女人这一生,嫁的人家,关系是很大的,当年韩又菊说亲事的时候,韩家比现在差着许多,嫁的人家自然也就不怎么好,虽是衍圣公一族,却是一家子依附着衍圣公府里过日子的。
这样的事情,在各个大族并不鲜见。
韩又荷笑了笑:“你也不必这样,如今你大姑母比起以前也强的多了,至少在家里,连婆母也待她客气的很,前儿她送明哥儿来的时候跟我说,邸报上载了册封皇后娘娘的旨意,她婆母就做主,把家里两个不老实的丫鬟都卖了。且衍圣公夫人也特特的请她一起回帝都来,原是也曾打发她回家看看母亲哥哥嫂子的,是你大姑母自己想着这位衍圣公夫人向来不好伺候,人家既这样,反越发不好就走的,到底她今后终究是在山东过日子的,就是我有心照看她,到底隔的远些。”
这也不过是些家常,说过就罢了。
齐王殿下调查了和庆县主之事,虽然这是两个姑娘之间的事,但因背后涉及几大家族,甚至还隐隐有点儿夺嫡背景,齐王殿下不敢怠慢,还是将此事密奏圣上。
齐王殿下虽然向来和安王殿下不是一个性子,不是那种毕恭毕敬的,但在圣上跟前说话,多少还是要收敛点儿性子,不像在自己亲娘跟前说话那般随意,圣上听了回奏,问道:“这种事情,不过是两个姑娘意气之争,与朝政无关,也值得你亲自过问?”
萧景瑜道:“看起来好似姑娘间相争,我也只是因着韩氏女是王妃的侄女儿,才过问此事,可查下来,还是有蹊跷之处,儿子觉得,还是要奏与父皇知道才好。”
“哦?”圣上倒也很清楚这个儿子的脾气,不是那种没见过事的人,不至于因着有一人是自己的侄女儿,就把这事情看的天大,他既然说蹊跷,那大约就真有蹊跷了,圣上来了兴致,拿起卷宗细看。
萧景瑜在一边解说:“此事明面儿上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后面毒药的来源却断了,手脚非常干净,就不再是小姑娘所为了,没有哪个小姑娘能有这样的手段。”
圣上果然细看那处。
但是因为动机实在太难以理解,圣上看了之后又看一眼萧景瑜,萧景瑜心知肚明,解释道:“儿子原也十分不解,韩氏女算是儿子眼看着长大的,为人单纯,向来不与人纷争,而且一介女流,能有何用?儿子也想不通有这样手段的人,为什么会想要暗中谋害她。反是王妃说了一句,若是她真是中了这毒,程将军只怕要杀到敬国公家去呢,儿子才隐约觉得此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叫萧景瑜这样一说,圣上就想起来了:“上回程安澜连朕的公主都不愿意娶,就是为了要娶她?”
“父皇圣明!”萧景瑜没想到父皇连这个都记得,倒省了不少口舌。
皇上何等人物,做了近二十年的皇帝,什么风浪没见过?叫萧景瑜这样一说,便想了一想此事若是得逞,会是个什么景象,终于微微的点了点头。
萧景瑜顿时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父皇同意他的观点了,后面就好说了。
果然,圣上道:“既然源头查不到,那你查到了一点什么。”
萧景瑜微有踌躇,圣上还是很明白这个儿子的,便道:“你直说罢了,你是要做太子的人,朕对你的爱重你自己心中也明白,就是涉及你的兄弟,朕也不至于就听不得。”
萧景瑜听了这话,才躬身道:“因为儿子查到的东西,实在连疑点都算不上,只是有一位姑娘,在二哥出事前几日,去见过二嫂子,又在这件事之前几日,去见过和庆,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人,叫人有些生疑。”
后宅女眷,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去见到的,尤其是安王妃、和庆县主这样的贵人,而安王妃此事,皇上圈禁了一个儿子,那绝对不可能道听途说,更是把所有的细枝末节都仔仔细细的研究了好几遍,对于安王妃为何密奏安王谋反,圣上是十分清楚的。
后宅阴私事,下毒常见,但两次的事都有同一个人在事发前不久见过当事人,确实叫人生疑,萧景瑜看一眼皇上的脸色,又说了一句:“儿子虽不敢窥探二哥的府邸,但事发后还是着人打探了一回,听说这位姑娘去见二嫂的时候,别的东西没拿,就送了一箱枣子。”
圣上顿时皱起眉头来,安王妃是怎么中毒的,他老人家当然也很清楚。
“那你的意思呢?”圣上又想了一想,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长期侍奉御前的萧景瑜当然知道这是父皇有了决断,既然问他,他当然就不客气了。
“儿子的意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萧景瑜此时展现了一个作为皇子,即将要封太子的皇子的决断和森然杀气,声音虽轻,却毫无迟疑。
圣上也微微点头,却问了一句:“那是谁家的姑娘?”
他也知道这个儿子,若是能动手,他早就动手了,根本不会来跟自己说,既然御前密奏,可见他不能动手。
果然萧景瑜苦着脸:“是安泰姑母家的那个姑娘。儿子就是想动手,也有顾忌啊。”
他顾忌的当然不是安泰长公主,而是五皇子萧景慎。
圣上果然很明白,连声音都冷了一点儿:“她!”
萧景慎与任大姑娘成双入对,坊间都拿任大姑娘当了皇子妃看了,这样的事,皇上没有不知道的,所以皇上也知道萧景瑜为何会说难办,有顾忌。
这样的话,还是很明显的取悦了皇帝,他甚至有点放松的往椅背上靠了一靠,笑道:“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萧景瑜道:“看在安泰姑母和五弟的面儿上,也真不好随便就杀了,但是儿子觉得,只是不能将她赐婚五弟了,依我说,既然是公主府的姑娘,父皇择名门公子与她赐婚,也不为荣宠太过。”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萧景瑜也非常谨慎的没有提五皇子的婚事,只提出将任大姑娘赐婚,他的这点儿规矩还是很叫皇上欢喜的,便点点头:“也罢,你说的很是,你去选一个罢!”
啊?萧景瑜又在他爹跟前傻眼了,他去选?怎么选啊?
“是啊,怎么选啊。”韩元蝶听到这话也道:“跟谁家这么大仇?搞死一家算一家吗?”
韩又荷听到这话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跟她说:“父皇其实待儿女向来宽宥,择驸马与王妃都是随各人情愿,只要不出大格,没有不应的,这回这样应了,还真是不容易,你姑父很费了把子力气呢!”
“阿弥陀佛。”韩元蝶居然也念起佛来:“先不管选谁吧,至少不是五皇子妃了,阿弥陀佛,保佑保佑。”
韩元蝶可真是叫她给吓怕了。
韩元蝶吓了一回,蔫了两天,精神又好了起来,程家一应大小事儿都还规规矩矩,她也没有十分操心,便是有几个刺头儿,也叫程安澜那些常在伯府蹭吃蹭喝的兄弟给架着丢出府去了。
敢对嫂子不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程哥都不敢呢!
这是小虎说的话。
是以韩元蝶没大事,打发人回娘家问了一回,韩家也是安安稳稳的,衍圣公夫人娘家的寿虽然办完了,大姑母也还没回娘家小住,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韩元蝶就不操心了,正好韩又荷打发人来喊她,说是她那日说的事儿有了眉目了,她就赶着坐车过来了。
不过,皇上要萧景瑜选,这可是个招怨的差使,韩元蝶心中明白的,一脸同情的看着二姑母:“叫姑父选,那还不是你操心,好可怜。”
韩又荷又叫她逗笑了。
这里正说着话呢,就有丫鬟进来报道:“衍圣公夫人和大姑太太来给王妃请安了。”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韩又荷笑道:“倒遇见了。”便命快请,自己也坐直了些,韩元蝶等了一下,见丫鬟把门帘子高高打起来,就站了起来。
两个妇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后面跟了七八个遍体绫罗穿金戴银的丫鬟,都很有规矩的留在了外头廊下,只有两个跟进来站在门边上。这两个妇人,前头一个年纪略大些,大约三十多的样子,个子不高,眉眼间有几分严厉的样子,不过这会儿带着笑,看着倒和缓了不少。
走在后面的,便是韩又菊。
韩元蝶适时的一脸讶异:“大姑母?”
说着就忙福身请安:“给大姑母请安了,大姑母什么时候回帝都的?怎么我不知道?我娘也没打发人来跟我说呢。”
韩又菊的模样儿还是韩家人的模样,只是看面相,这二十七八显得有些老相,眉间一条竖痕,看着仿佛是因着常常蹙眉的缘故,她见了韩元蝶,有一瞬间的茫然,不过立刻就认出来了,笑开来道:“这是大侄女儿罢?好些年没见,竟出落的这样了,我竟不敢认。”